喬疏背著一個包袱抱著那把小巧的匕首一路跟著男人走著。
她清楚的記得她十歲以前的生活,過的那是小姐的日子。
父親是一個小縣城知縣。她是姨娘生的女兒。主母也只生了一個女兒,與她同年。她雖然是庶出,但是父親對嫡庶一視同仁。
嫡女有的,她也有,享受著同等的待遇。父親對這兩個女兒都極為寵愛,真要說起來,對她的寵愛更甚一些。因為她長得像他,而且聰慧。
十歲那年,父親病故。
父親病故前,交代主母親友,家中的財產(chǎn)必須有一半是給她的。
父親死后,主母不想她分走家中的一半財產(chǎn),有一天借故不小心把她從臺階上推了下去,她摔成了傻子。
飄蕩在異世的靈魂始終忘不了自已的處境,忘不了軟包子的娘親,在完成了異世的任務(wù)后,唯一的要求便是回到原來的身體里。
如今得償所愿,多了一個小包子之外,還不知道自已軟包子娘親如今住在哪里,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前面的男人走著。
大概走了兩刻鐘的樣子,便停了下來。
喬疏抬頭看向面前的建筑物,還挺好的,是周圍唯一的一棟青磚大瓦房。周圍的房子少有青磚瓦房的,大多只是一些土坯房,甚至還有木頭搭成的簡易房子。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這棟房子的側(cè)門,門上寫著‘入孝’兩個字。喬疏皺眉,誰家的大房子側(cè)門的門楣上會書寫這樣嚴肅的白底黑字。
謝成抱著謝團帶著她在側(cè)門才站定,便有人上前。
“謝成,你是來看望你岳母大人的?”
說話的人還上下瞅著三人的樣子,在謝成手中提著的那袋子米上停留了片刻。
聽到岳母大人幾個字后,謝成有點不自在,沒有搭話。
旁邊的人又說道:“今日祠堂中辦喪事,估計邱家人在里間,不好出來走動?!?/p>
喬疏猛然抬頭,看向眼前的建筑,難怪她覺的面前的房子好是好,卻透著一股怪異,原來是祠堂呀。
那書寫在側(cè)門門楣上的‘入孝’兩個字就能夠解釋清楚了。估計著另一個側(cè)門上書寫的是‘出悌’兩個字。
“麻煩大叔幫忙把邱家人叫一下出來?!敝x成拜托身邊說話的人道。
那人也熱情,趕忙走了進去,好像他要通報的是什么大好事一樣。
一個中年婦人跟著通報的人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些許笑意。
人才來到跟前,便笑著出聲:“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喬疏抬眼看著說話的婦人。她娘真是老了一大圈了,算一算也不過四十歲的人,臉上掛著清冷的白,細細的皺紋已經(jīng)爬上了臉蛋。
邱果,她喬疏的生母,喬知縣的小妾。曾經(jīng)是這一帶少有的膚白貌美的美人兒。如今穿著一套洗的發(fā)白的青色衣服,一個標準的婦人發(fā)髻盤在腦后,一根稱不上簪子的木簪子別著。
謝成享受不了面前婦人的溫和,咳嗽了一聲道:“喬嬸子,我和喬疏和離了。今日把她送回來。”
“你說什么?!”婦人滿眼驚訝和悲傷,“疏疏她可是做了什么壞事,我來罵她?!?/p>
“沒有,她什么也不會做,連團子都不會照顧。這婚姻維持不下去了。算是我對不起喬嬸子你們?!?/p>
婦人聽了慘白著一張臉,她女兒她知道,傻了,再沒有以前那般聰明伶俐,智若五六歲的孩子。她本來也沒有要把女兒嫁出去的打算,但是發(fā)生了誤闖謝家的事情,還懷上了孩子,她也只能忍痛嫁了。
可如今又和離回家,她女兒真是可憐。
婦人抬起袖子擦拭著眼睛,和離就和離吧,她的女兒沒有去處,也只有她這里能夠留下。
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看向喬疏的眼神帶著輕蔑。
曾經(jīng)的小姐,如今成了傻子,瞧瞧那一身,一身肥肉,松松垮垮的穿著老嫗的粗布衣裳,一頭頭發(fā)蓬亂的跟路邊的乞丐沒有一點區(qū)別。
這樣的人著實配不上面前的男人。面前的男人可是一個好把式,不管是做事還是待人都是出挑的。
喬疏被旁邊的視線盯得很不自在,兩個手掌捏成拳頭握緊在衣袖里。
謝成從胸口掏出一張和離書和一兩銀子來。
“邱嬸子,這是和離書,這一兩銀子是我彌補給喬疏的?!?/p>
倒貼銀子都不要她家的女兒了,可見實在是跟傻子過不下去了,大家都理解。
看著叫邱果的女人杵在原地發(fā)呆的有人勸說道:“邱嬸子,你就接了吧,要是換做別的人家,怕是直接會把人趕出門去,哪會這般客氣?!?/p>
邱果抬眼看了一眼全程默不作聲,只安靜的待在男人后面的女兒,伸手接了過來,天天擔(dān)心著女兒會被趕出門來,還是不出意外的實現(xiàn)了。
“疏疏,到娘親這里來?!鼻窆曇糁袏A雜著哽咽和悲涼。
喬疏像只被主子召喚的家狗一樣,果然移步來到娘親的身邊,只是依舊垂著眼眉,安安靜靜的。
邱果以為就這樣便是了,招呼謝成道:“團子要是想娘了,就讓他來看看疏疏?!?/p>
只是這話一出,旁邊又傳出幾聲譏笑聲來。視線落在一直被忽視的謝成懷中的孩子,此時一根手指頭吮吸的倍兒有勁,還滋滋的流著口水。
傳說這孩子也是傻子,傻子還知道來看傻子!
謝成知道面前的婦人沒有認真看和離書,把手中的那袋子米放在她跟前:“邱嬸子,喬疏她要帶著團子和離?!?/p>
邱果眼睛立刻瞪大,露出驚恐的神色:“什么?這怎么可以?我怎能養(yǎng)活幾個這樣的人?”
一個傻子女兒她現(xiàn)在都無法養(yǎng),還不包括她百年之后女兒的死活,現(xiàn)在又增加一個小的,日子真的沒辦法過了。
看著謝成眼神堅定,想來也是不想要這小的了。
她連忙看向自已的女兒:“疏疏,團子是你要帶回來的嗎?”她看著自已乖的不行的女兒,小時候能夠把她耳朵吵聾了的調(diào)皮模樣不復(fù)存在,但是她此刻希望她能夠幫忙說上兩個字,好讓她擺脫命運的不堪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