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句話比剛才李天驕罵人的話加起來還要像一顆炸彈。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地主出身!
這四個字在現(xiàn)在這個年代,對于一個軍人家庭來說,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要是田老太太的成分真有問題,那她兒子李大偉的仕途也就徹底到頭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了田老太太身上。
田老太太也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
她的臉“刷”的一下,從漲紅變成了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下來。
“不!不是!我不是!”
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對著稽查隊的人拼命擺手,“同志!我不是地主!我冤枉啊!我家往上數(shù)八輩都是貧農(nóng)!根正苗紅的貧農(nóng)!”
她慌不擇路,又轉(zhuǎn)向江棉棉,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諂媚又恐懼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囂張。
“哎喲,棉棉??!我的好侄媳婦!你這妮子,嬸子跟你開玩笑呢!”
“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呢?你看看你,真是的,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鹱泳褪亲焖?,跟你鬧著玩呢!”
她一邊說,一邊想去拉江棉棉的手,卻被江棉棉抱著孩子,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張秋花和趙小蘭在旁邊都看傻了。
她們怎么也想不到,局勢會發(fā)生這樣驚天動地的逆轉(zhuǎn)。
江棉棉……她也太厲害了吧!
不費(fèi)一兵一卒,只用了幾句話,就把這個軍區(qū)里最難纏的老虔婆給逼到了絕路!
田老太太見江棉棉不理她,急得快哭了,只能繼續(xù)跟稽查隊解釋。
“同志,我真開玩笑的!我就是個沒文化的農(nóng)村老婆子,我哪懂什么地主不地主的!都是她胡說八道!”
然而,為首的那位稽查員,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
他的目光像冰一樣冷。
“開玩笑?”
他盯著田老太太,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
“在軍區(qū)大院里,公然宣揚(yáng)‘女人下跪’這種封建糟粕思想,聚眾欺壓軍屬,辱罵軍嫂,還出言威脅要打斷他人的腿?!?/p>
“同志,你這個玩笑,開得未免也太大了點吧?!?/p>
“我們確實該調(diào)查一下你兒子的成分了!”
田老太太之前鬧事撒潑,可沒人會把她送到稽查隊,更不會影響李大偉的前途。
所以她都忘了,自已的言行其實是會影響兒子的。
現(xiàn)在看到稽查隊那鐵面無私的樣子,她是真怕了。
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坐在地上。
稽查員根本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jī)會,對身邊的同事使了個眼色。
“把她帶回隊里,讓她好好給我們解釋解釋,她這個‘玩笑’,到底是什么意思?!?/p>
另一個同志立刻上前,半架著田老太太就往外走。
田老太太這下是徹底慌了神,哭天喊地。
“我冤枉??!我真的就是開個玩笑!”
“同志,你們不能只聽她一面之詞?。 ?/p>
然而無論她怎么哭喊,稽查隊的人都不理會。
就在她被拖著走了兩步之時,她忽然看到了熟人。
不遠(yuǎn)處葛秀云正往家屬院這邊走過來。
葛秀云的臉上還故意貼了一塊大大的紗布,遮住了半邊臉,好像傷得有多重似的,正準(zhǔn)備繼續(xù)去大院挑撥江棉棉跟軍嫂們的關(guān)系。
她一看到這陣仗,也愣住了。
田老太太怎么被稽查隊的人給抓了?
“葛老師!”
田老太太不想孫子也去稽查隊,就拼命朝她伸手,故意說:
“我得去稽查隊,你幫我?guī)е祢溔シ酪哒敬蚍酪哚槪 ?/p>
葛秀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更不想摻和這趟渾水。
她下意識就想拒絕。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天驕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李天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滿臉都是委屈。
他大聲地質(zhì)問:
“葛老師,我聽你的話欺負(fù)小諾了!”
“可是……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倒霉的是我奶奶?”
這稚嫩又響亮的兩句話,像平地驚雷,炸得在場所有人腦子嗡嗡作響。
葛秀云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她感覺全院人的目光,還有那兩個稽查員銳利的視線齊刷刷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她慌了。
徹底慌了。
“你……你胡說什么!”
葛秀云猛地甩開李天驕的手,聲音尖利又驚恐,“我什么時候讓你去欺負(fù)人了?!”
她急切地對著周圍的人,尤其是稽查隊的方向解釋。
“同志,你們別聽這孩子亂說!我沒有!我根本不認(rèn)識他!”
“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說完,她也顧不上自已偽裝的“重傷”了,一把抓住還在發(fā)愣的李天驕,連拖帶拽地往院門口的公交車站跑。
“別亂說話了!趕緊上車!”
葛秀云拉著李天驕狼狽地擠上了剛剛到站的公交車。
江棉棉抱著小諾。
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的寒芒。
看來,葛秀云這五年做了不少“好事”呢。
等一下到縣城郵電局后,就給最好的姐妹蕭明月打電話。
問問這五年葛秀云跟蕭凌寒之間的事。
順便讓她寄點自閉癥的文獻(xiàn)。
“我們也上車吧。”江棉棉收回思緒,對身邊的張秋花和趙小蘭說。
張秋花和趙小蘭還沉浸在剛才那驚天反轉(zhuǎn)的震驚中,聞言才如夢初醒,連忙點頭。
“哦哦,好。”
幾人抱著孩子,也跟著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不多,她們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車子啟動緩緩駛出家屬院。
剛一坐穩(wěn)江棉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一股濃烈刺鼻的汽油味兒直往她鼻子里鉆。
這味道太重了。
重得有些不正常。
“秋花嫂子,小蘭嫂子?!?/p>
江棉棉忍不住開口,“你們有沒有聞到,這車上的汽油味兒特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