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生低頭喝茶,“誰跟你說的?”
謝疏風沒說話,視線還在茶杯上。
魏民生的茶喝光,杯子放下,服務人員又取了新杯過來,重新斟了茶。
他再次端起,想了想就說,“那女人后來給了我一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恨我恨入骨了,要是真懷孕,她也不會留?!?/p>
袁茵捅了魏民生一刀,這個事情當時沒鬧大,被魏家捂下來了,但謝疏風是知道的。
差那么一點點就捅心臟上了,能看得出她是奔要他命去的。
確實是恨到極致了。
謝疏風將茶杯放下,看著他,“別讓我再問第二遍,你知道我的脾氣的?!?/p>
魏民生把第二杯茶一口干了,杯子放下。
服務人員想再給他倒一杯,他抬手示意不用,“你先出去?!?/p>
服務人員低頭起身,倒退著出了包間。
魏民生等包間門關上才嘆了口氣,說,“我就這一個兒子了,我們家老大即便能出來,那也是廢了,魏洵被教養(yǎng)的也不好,吊兒郎當,成不了什么氣候?!?/p>
他回答的并不切題,謝疏風沒開口。
魏民生又說,“袁曉死于你母親之手,老夫人也算是報仇了?!?/p>
頓了頓,他又提到了袁茵,“袁茵沒有做過什么傷害你們的事兒,當初你把她送給我,我也是沒憐惜,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被我糟踐的不像樣,說實話,當初她要是不逃走,也得死我手里,所以你多大的怨氣,這樣還消不了?!?/p>
謝疏風輕笑,“所以他是袁茵的兒子,對吧?”
他說,“要不然你不會說這么多?!?/p>
魏民生知道他的脾氣,他同樣也知道他的。
謝疏風嘆了口氣,“老魏啊,從前我就說過,你這人最大的毛病不是處處留情,花花心腸,而是優(yōu)柔寡斷,不善良卻又壞的不徹底,這樣最是容易翻車了。”
他說起魏洵,“那小子絕對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你那大兒子廢物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就突然出了事,怎么就那么巧你隨后就找到他了,再等他到了你們家,你想想你的日子安生過么,大兒子直接進去了,什么時候出來都說不準,聽說公司那邊最近投資的幾個項目都虧了吧,還虧的不少,如今婚又離了?!?/p>
他嘖嘖,“你就沒想過,這一切都跟你口中那個不太成材,吊兒郎當?shù)乃缴佑嘘P?”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或者你最先要做的事情,是去查一查你公司的股份有沒有變動?!?/p>
魏民生一怔,抿著唇。
可心思百轉之后,他又說,“那又能怎么辦呢,我還有別的路走嗎?”
謝疏風輕嗤,“你啊,真的是太一根筋了?!?/p>
他說,“你年紀大,小姑娘可有的是,怎么還生不出個兒子?”
魏民生皺眉,“我這么多年……”
“你這么多年都沒孩子?!敝x疏風接過他的話,“你有沒有想過,是因為你沒離婚,你要是早離婚,早有了?!?/p>
魏民生不是一般的爛,情人數(shù)量多的雙手雙腳都數(shù)不過來,不可能一根苗都長不出。
這許多年,只魏洵一個漏網之魚,其實查一查就知道這其中有沒有魏夫人的手筆了。
謝疏風向后靠,姿態(tài)閑散,“當初你要是真狠得下心,婚早點離,現(xiàn)在孩子應該能有一大堆,能接手你生意的也隨便挑?!?/p>
他說,“就是你瞻前又顧后,才連條退路都沒有。”
魏民生不說話了,臉色不太好,沉著,繃著。
謝疏風等了等突然換了話題,“我那兒子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我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也不少,但是既然不行,那就及時止損,猶猶豫豫只會讓自己的選擇越來越少?!?/p>
魏民生知道謝疏風跟謝長宴父子感情沒那么好。
他嗯了一聲,“你那小兒子雖然也不著調,但比我家的這個強多了,你想換接班人,是有選擇的?!?/p>
謝疏風輕輕搖頭,“他也不行。”
他重復著,“也不行啊?!?/p>
謝應則看起來聽話,其實也確實聽話,看起來沒主意,其實也確實沒主意。
但是,他只聽謝長宴的話,也只讓謝長宴給自己拿主意。
他和謝長宴的關系,比跟他親近多了。
這種家庭,父子情都所剩無幾,居然還有兄弟情。
這是他漏算的。
所以,他也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魏民生不太懂他的意思,“那你……”
謝疏風沒繼續(xù)談這個話題,只是重新問,“看在好友一場的份上,我再問你一遍,要你一句準話,魏洵是不是袁茵生的?”
魏民生沉默了一會,最后點點頭。
不過他馬上又說,“袁茵生完他就把他扔了,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他跟袁茵沒有什么母子情?!?/p>
那些不在謝疏風的參考范圍內,他站起身,看著魏民生,沒說話。
魏民生仰頭,以為他不信,又說,“真的,我?guī)貋?,肯定提前要調查一番。”
袁茵是去醫(yī)院預約過流產手術的,但是最后又沒做,其中的原因她不清楚。
后面她一次產檢沒做,在小出租屋里發(fā)動的。
還是鄰居發(fā)現(xiàn),將她送去了醫(yī)院。
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她夜晚帶著孩子悄悄從醫(yī)院跑了。
之后魏洵就出現(xiàn)在孤兒院門口。
他那些年確實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耍了無數(shù)心眼子,撒了無數(shù)謊,揮了無數(shù)拳頭,才一點點艱難長大。
魏民生說,“他恨我,他想報復我,這個我是知道的,當年那些事情他并不清楚,所以老謝,你能不能……”
他話都沒說完,耳邊突然砰的一聲,他感覺腦袋一痛,接著天旋地轉,幾秒鐘后,直直的栽在沙發(fā)上。
謝疏風還是那個姿勢站著,茶桌上的紫砂茶壺已經變成碎片散落在地。
他手里拿著個茶壺把手,面無表情的甩手扔了,也不管魏民生能不能聽到,“不該帶他回來的,你不知道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魏民生沒暈倒,還能眨眼,感覺臉上有什么黏糊糊的東西淌過,那東西流進了他眼睛里,眼前血紅一片。
謝疏風抽過桌上的紙巾,擦掉手上的茶水,之后團成一團,漫不經心的扔到他身上,轉身走出去。
那服務員在門口候著,規(guī)規(guī)矩矩,見他出來,小幅度的彎腰,“您……”
“走了?!敝x疏風開口,腳步停都沒停。
等他身影在走廊消失,服務員才進了包間。
魏民生已經從沙發(fā)上栽下去了,躺在地上,頭上全是血。
服務員并不驚訝,過去將他扶起來,“你好,需要送您去醫(yī)院嗎?”
魏民生頭昏腦脹,緩了幾秒才擺了擺手,“不用?!?/p>
……
夏時與許沅和陳晨在茶室一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點的茶水剛上來,許沅端起茶壺,“這家的茶泡的還不錯,可以嘗嘗他們家的黃茶,我最喜歡的?!?/p>
她話說完,夏時就趕緊噓了一下。
許沅被整一愣,連倒茶的動作都停了。
茶室很大,臨街的窗戶好幾扇,她們坐在最里邊。
座位旁邊有鏤空雕花隔斷。
謝疏風從樓上下來,即便是能將大廳掃個遍,其實也并不能看到座位里的具體情況。
倒是夏時的位置,透過那鏤空的隔斷,能將樓梯方向的場景看個真切。
謝疏風下來,并沒離開,到吧臺那邊交代了幾句。
吧臺的人叫了服務生過來,讓對方拿了醫(yī)藥箱上樓查看。
許沅轉頭看去,壓著聲音,“那不是謝老先生?!?/p>
陳晨也探著頭看,“你是要去打個招呼嗎?”
夏時搖搖頭,還示意她們,“別說話?!?/p>
謝疏風沒走,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手機,翻看。
等了一會兒服務生下來,說了兩句,他這才起身出去。
等他走了,陳晨又問,“怎么了?”
夏時搖搖頭,盯著樓梯方向。
也沒過多久,魏民生被扶著下來,臉上的血被擦了,但頭發(fā)上一看就黏糊糊的,衣服被血染紅一片。
夏時拿出手機,趕緊拍了張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