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也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第一實在的人了,明明白白的坦言,我知道你在試探我,你不用問了,如果你只是我親爹的話,那我可以跟你交心,但是你還有個皇帝身份,實話我不敢跟你說。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李世民又一次感覺到好像是被降維打擊了,自已演技這么差嗎?這就被看穿了?
李世民故意咳嗽一聲,暗暗的給自已打氣,穩(wěn)??!他沒這么厲害,是自已想多了,一定是。
他應(yīng)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有話不敢說,應(yīng)該不能知道自已這是試探他,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對別人的心事未卜先知?
李世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跟我整這沒用的,有話就說,這也沒有別人,你說對說錯我都是你阿爺,不能把你怎么樣?!?/p>
“那說好了,不管我說什么,你都不能治我的罪?!崩钐┒⒅钍烂?,直到他明確的點了頭,才繼續(xù)往下說。
“我覺得皇兄有錯,但并沒有錯得很離譜。他不過就是想有個地方祭奠一下稱心,這并不妨礙別人什么,就是錢花的多了點,也沒花別人的?!?/p>
李世民抬手指著李泰,指尖對著鼻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再說一遍,祭奠稱心不是罪嗎?稱心是個什么東西,配在東宮祭奠嗎?”
這也不怪李世民氣恨交加,長孫皇后也沒得到李承乾這么真心的祭奠,別說稱心就是太子妃也不配這個規(guī)格的祭奠。
“在父皇眼里,稱心不過是螻蟻一般,在父皇心里,稱心骯臟下作。但是在皇兄眼里,稱心空靈出塵不流俗韻,在皇兄心里,稱心是人間絕好?!?/p>
“哼!”李世民生的就是這個氣,要不是李承乾看稱心哪都好,哪有這么多的破爛事?
“父皇,要說起來,皇兄錯到今天這一步,”李泰抬起頭,怯生生的看著李世民,快速的說出下半句:“都是你逼的。”
“此話怎講?”難得李世民沒急眼,李泰膽子又大了一點:“皇兄原本就很優(yōu)秀,你卻不知足,總是給他加壓,你只想讓他變得再好一點再好一點,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壓力有多大?六個大儒圍成圈的罵,這種日子你過上十天試試。”
“放肆!”李世民狠狠的一捶桌子,桌上的茶盞蹦了起來,李泰也跟著蹦了起來,茶盞穩(wěn)穩(wěn)的落下,李泰乖乖的跪下。
李世民長出一口氣:“你接著說?!?/p>
李泰抬頭向上看一眼,又趕緊低下了頭:“我錯了?!?/p>
李世民一看他這是嚇著了,于是溫和的笑著說:“起來,坐下慢慢說,我不罵你了?!?/p>
李泰特別聽話,讓起來就起來,讓坐下就坐下,讓慢慢說就慢慢說:“阿爺尚且受不了諍臣直諫,更何況是他?他頂著尊貴的太子之名,受著奴才般的惡氣,他的苦悶無處可泄,和他貼心靠背的只有一個稱心?!?/p>
李泰又怯生生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弱弱的說了句:“為人君者包天容地,何獨容不下一個稱心?父皇你大不該誅殺稱心,稱心微不足道,怎不掂量父子情份重如山岳?”
李泰看似在拼死的替李承乾說好話,但這一句話卻像根帶毒的鐵刺一樣扎進(jìn)了李世民的心里。
這分明就是在提醒李世民,你好好想想吧,自從你處死了稱心的那一刻,你們的父子情就已經(jīng)斷裂了。
他為什么敢一而再的在東宮祭奠稱心,給稱心建墳造墓?因為他心里眼里都不再有你,他早就不拿你當(dāng)?shù)恕?/p>
李世民都被李泰給氣笑了,他冷笑連聲的問:“我殺稱心還殺出錯來了?”
殺稱心是李世民絕不后悔的決定,再給他一萬次重來的機會,他保證能再殺一萬次。
“不是錯,是賠。殺一個稱心,搭上一個太子,得不償失。稱心的事明明有許多種方法解決,你偏采用了最霸道最無情最偏激的手段?!?/p>
“殺了也就罷了,居然拋尸荒野,落了個尸骨無存。皇兄無奈在東宮搭起靈堂卻被舅父硬生生的給拆了,從此皇兄失魂落魄,他的難過沒有人理解,他的心痛只被人嘲笑?!?/p>
“他悄悄給稱心蓋間房,立個碑,被父皇發(fā)現(xiàn)后砸了個七零八落,皇兄閉門不出、萬事不理?!?/p>
“如今他弄了那么兩間秘室,父皇又要橫加干預(yù),你就不能裝一次瞎嗎?你要是不知道這件事,那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這兩間秘室是皇兄最后的精神寄托,你要是把這個再毀了,皇兄的心真的就再也暖不過來了?!?/p>
“父皇一生氣就要廢太子,廢太子能解決什么問題?廢了太子,皇兄就能忘記過去,意氣風(fēng)發(fā)的振奮起來嗎?”
“父皇,不要總是用皇權(quán)來壓皇兄,他怕嗎?你看他還在乎嗎?別說太子之位,這個世界他都想放棄了,你看不出來嗎?”
看得出來,看不出來就不生氣了,李世民不得不承認(rèn)李泰說的都對,但是對又怎樣?李承乾已經(jīng)墮落到這個地步了,沒救了。
“不是我不看重父子情,是他太令人失望了。他但有一分起色,我也愿意給他機會,可是現(xiàn)在你看看他哪還有一分太子氣象?”
李世民對李承乾都不敢抱希望了,打臉打的太疼了,而且無比精確,只要抱一次希望,失望隨之就來。
李泰輕輕的嘆了口氣:“我覺得所有的人都可以放棄他,但是我們不能,別人都是外人,我們是骨肉至親,他誤入歧途的時候,我們必須把他拉回來。”
李世民冷哼一聲道:“說的容易,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p>
“能!”李泰無比堅定的說道:“一塊空地閑著就會長滿草,種上莊稼就沒地方長草了?;市譀]有事做才滿心裝的都是閑事,等我走了,把我的事情都安排給他,讓他忙起來,他自然就沒時間想那些沒用的事情了。”
“你的想法,嗯”李世民輕輕的點點頭,肯定的說道:“很天真。”
李世民拿過一張空白的紙,提起筆刷刷點點的開始寫,不一會兒寫滿了一篇紙,拿起玉璽就蓋了上去。
李泰坐在下面也不知道李世民寫了些啥,看他拿起玉璽,真是嚇了一跳,這個東西不是日常使用的印章,都得是大事才能動用到它,比如寫個什么詔書之類的。
“父皇,你這是?”李泰懵了,該不會是動真格的了吧?真的下廢太子詔?居然還是皇帝親筆寫的。
李世民寫好了拿起來象征性的吹了吹,然后對著李泰說道:“青雀,這個你拿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