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后,王建軍宣布,考慮到大家不能經(jīng)常來省城,上午放假,大家自由活動,下午一點集合回明州。
王建軍說完,自己便溜了,看他神秘的樣子,一個人也沒帶,陳光明估計他是去拜見領導了。
陳四方問陳光明和付雁,上午有什么打算,付雁說她要去一趟省委宣傳部。
陳四方笑道,“我應該向付記者學習,付記者去拜見省委宣傳部的領導,我應該去拜拜省公安廳的領導,可惜公安廳里面,我兩眼一抹黑,連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陳光明聽了,突然有了個想法。他正好要去和唐凡告別,干脆帶著陳四方一起。
和陳四方在一起,雖然只有幾天,但兩人脾氣相投,陳光明決定幫他一把。
于是陳光明道,“付記者,你自己去活動好了,我和陳副局長去省公安廳一趟。”
陳四方眼睛瞪得老大,驚訝地叫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有認識的領導么!”
陳光明笑道,“你怎么一驚一乍的......也不算領導,就是前兩天見過的唐凡,他是省公安廳的一個處長?!?/p>
“原來他是個處長......處長,也很了不得了,那不和縣長一個級別么,”陳四方嘴咧得老大,拍著陳光明肩膀道,“老弟,你介紹我認識一下唐處長,回頭我請你吃飯!”
陳光明不以為然地道,“小事一樁,咱們走吧?!?/p>
“等等,”陳四方叫道,“去見領導,總得帶點禮物吧?”
陳四方心里琢磨開了,他當常務副局長多少年了,明州縣公安局上下都知道,他是著名的“千年老二”,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法再進一步。
陳四方想想就覺得冤屈,自己要能力有能力,要資歷有資歷,要業(yè)績有業(yè)績,就是坐不到一把手的位置上。
歸根結(jié)底是,自己在下面,再忙活也沒用,自己上面沒人哪。
這次通過陳光明,結(jié)識了公安廳的唐處長,說不定可以再進一步。
陳四方去買了兩條好煙,先用報紙卷起來,再用黑塑料袋裝著,跟著陳光明去了省公安廳,來到唐凡辦公室。
陳四方是陳光明介紹來的,唐凡自然對他非常客氣,由于是第一次見面,陳四方只交流感情,絲毫不提升職的事。
陳四方和唐凡聊了半天,兩人都是刑偵專業(yè),談起大案要案,很是投機,所以唐凡大大方方收下陳四方的煙。
陳四方不說來意,但陳光明卻要替他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他插話道,“唐哥,陳局長,你們別再討論什么碎尸案無頭案了,再說下去,我午飯都吃不進去!”
唐凡笑著說,“我本來想請你吃午飯的,既然你吃不下去,那我就省了一頓飯錢?!?/p>
陳四方趕緊叫道,“和唐處長在一起,怎么能讓領導請客!唐處長,你定地方,今天中午我來請!”
陳四方還和唐凡在爭執(zhí),陳光明故意用諷刺的語氣說道,“陳大哥,你當副局長這么多年了,在明州縣,但凡這樣尊重領導,早就當上局長了吧?”
陳光明巧妙地引入了話題,唐凡便問道,“陳局長當了多少年副職了?”
陳四方舉起兩個巴掌,羞愧地低下頭。
唐凡同情地說,“十年了,真不容易......”
陳光明開始敲邊鼓了,“唐哥,陳局長立過功,授過獎,親手抓過殺人犯,每年春節(jié)都在局里值班,可惜一直不能進步!明年二月份,明州縣政府換屆,到時候公安局長也要調(diào)整,你能不能幫忙指點一下?”
唐凡又問了問陳四方的具體情況,沉思了一會兒,“這事我不好直接插手,不過我可以提點參考性意見?!?/p>
陳四方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唐處長,您請說?!?/p>
唐凡道,“縣公安局受縣委縣政府,以及海城市公安局雙重領導,所以公安局長讓誰來干,最終是由明州縣與海城市公安局博弈決定?!?/p>
“所以要順利上位,要么明州縣委力挺你,要么海城市公安局力挺你,如果沒有一方力挺,那就沒戲了。”
陳光明聽明白了,陳四方現(xiàn)在屬于兩不靠,在縣里沒有硬關系,在海城公安系統(tǒng)沒有熟悉的人,怪不得這么多年一直不動彈。
陳四方點了點頭,“唐處長你說得對,縣里的領導,我是指望不上了!前幾年腦子死板,好幾個領導找我撈人,我都不答應,所以得罪了不少人,他們不把我整下去就不錯了,哈哈哈!”
聽著陳四方的話,唐凡道,“既然縣里不待見你,那你就搏一下海城市公安局那一頭。”
陳四方搖頭,愁眉不展地道,“我也不會處理關系,也不知道送禮......”
聽了陳四方的話,唐凡和陳光明的視線都落到那兩條煙上,隨之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陳四方不會處理關系是假的,關鍵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隔著海城市公安局長太遠了,八竿子夠不著呀,想送都送不進去。
唐凡止住笑,“陳局長,你別想處理關系,把本職工作干好就行......眼下,一個叫鄒云的逃犯溜進了海城,據(jù)說潛伏在明州縣,省廳領導非常重視,但海城市公安局卻遲遲抓不到鄒云!”
“你要是能抓到鄒云,我會讓省公安廳表彰你,再和海城市公安局通個氣,局長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
陳四方一拍大腿,對陳光明道,“唐處長就是高。我本不想來,王建軍非安排我來,在家抓逃犯就好了?!?/p>
唐凡提醒道,“陳局長,這個鄒云,在境外當過殺手,很危險,你們不得不防呀?!?/p>
陳光明坐在一邊,又想起江波和許小蘭來,心底突然跳了一下。他覺得內(nèi)心不安,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問唐凡,能不能查到江波和許小蘭在哪兒。
唐凡道,“只要有他們倆的手機號就行?!?/p>
陳光明知道,未經(jīng)批準,不可以采用技術手段對別人的手機進行定位。但他實在不放心,再者又怕江波和許小蘭湊在一起,搞什么陰謀詭計,便找出他們倆的電話號碼。
唐凡記下電話號碼,就出去了。
陳四方搭上了唐凡這個關系,心里高興,說要好好感謝一下陳光明。陳光明突然想起鎮(zhèn)政協(xié)主席吳成功來,吳成功拜托他要把兒子從學校調(diào)進公檢法,便和陳四方說了這事。
陳四方拍了拍胸脯,“我這個常務副局長,這點面子還是有的。只是他沒有警察身份,進來后只能在辦公室、財務或者檔案管理的崗位上。你讓他明天上午去辦公室找我,可以先借調(diào)進去,再慢慢辦手續(xù)?!?/p>
陳光明趕緊發(fā)了個信息給吳成功。
過了半小時,唐凡臉色凝重地回來,把陳光明叫到另外一個房間。
“光明,事情不太妙,這兩個人昨天晚上已經(jīng)離開了省城,去了海城市?!?/p>
“去海城?”
“對,”唐凡遞過來一頁紙,“這是他們的行動軌跡,你看,他們昨天晚上半夜出發(fā),早上8點到達海城,到海城后,信號一直在移動中,但到上午9點,他們倆在這個位置足足停留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鐘?!?/p>
“10點10分,他們倆又開始移動,離開海城市,看他們的行動路線,應該是回大山鎮(zhèn)?!?/p>
昨天半夜出來,一夜不歇到了海城,然后在海城一個地方停留了一小時......陳光明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江波和許小蘭去海城做什么。
他指著紙上那個位置問道,“唐哥,這是什么地方?能讓他們停留一小時零十分鐘?”
唐凡臉色嚴肅,語氣低沉。“這是海城市紀檢委。”
陳光明聽罷,腦袋“嗡”的一聲,隨之一拳頭狠狠砸在墻上。
如果沒猜錯的話,江波和許小蘭,是去海城紀檢委舉報自己了!而且一定是實名舉報!
陳光明知道實名舉報的嚴重性。在紀檢系統(tǒng),遇到匿名舉報的,如果舉報內(nèi)容模糊、沒有具體事實的,直接予以了結(jié);如果舉報內(nèi)容可查性較高,一般向被舉報人發(fā)函詢問,或直接談話,讓被舉報人解釋說明。可以說,匿名舉報殺傷力很低。
但如果是實名舉報,那麻煩就大了!
紀檢委對實名舉報,會立刻啟動受理告知程序,并且要向舉報人通知進展情況。調(diào)查結(jié)束后,還要向?qū)嵜e報人反饋辦理情況。可以說,攤上了實名舉報,不死也要扒層皮。
唐凡同情地看著陳光明,“光明,此事非同小可,應該扼殺在萌芽之中!但隔行如隔山,我?guī)筒簧鲜裁疵?.....我建議你和老爺子說一聲......”
陳光明搖了搖頭,臉色反而鎮(zhèn)定下來。
“唐哥,我下來之前,和老爺子約法三章,不管出現(xiàn)什么情況,都要靠自己來解決!如果我解決不了,那只能滾回去了!”
他接著說道,“君子坦蕩蕩!如果他們真是去舉報我,我并不在乎。金錢方面,我從沒貪過公家一分錢,也沒收過別人的錢;至于女色方面,我也沒被腐蝕?!?/p>
唐凡點了點頭,“光明,雖然你胸懷坦蕩,但仍然要做最壞的打算!舉報你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利用這事來做文章!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陳光明覺得唐凡說得有道理,他心想,“趙老爺子說過,我現(xiàn)在看著風頭正勁,實際上是危機重重......要立刻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