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此刻。
棠城之中。
李十五正站在一處綢緞鋪面前。
只見季墨依舊是一副孝子賢孫模樣,卻是整個(gè)人仿佛凝固一般,動(dòng)也不動(dòng)!
在他身后,二十幾位四肢撐地婦人,排成好一長(zhǎng)串,甚至有的手中還抱著新買的布匹……
“季墨,老子讓你動(dòng)一下!”
“你不是一直埋怨我,當(dāng)初讓你不娶媳婦只認(rèn)娘嗎?”
李十五說著,一股無名怒火涌起。
抬頭間,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
只是,更詭異之事出現(xiàn)了。
他這一巴掌,竟是直接從季墨軀體上穿透而過,根本就碰不到對(duì)方。
“徒兒,別試了,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老道連連搖頭,“所以啊,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
“還是和為師好好商量一下,種仙觀到底該給誰!”
李十五不理睬,繼續(xù)滿棠城瘋狂躥著。
只是所過之處,目中所見,完全如出一轍。
整片天地,呈現(xiàn)一種靜止后的死寂狀態(tài),沒有絲毫生機(jī),不止是大爻百姓,就連路邊隨意一棵花草皆是如此。
李十五沖進(jìn)茶樓,見茶客們端坐不動(dòng),水懸在半空,茶葉緩緩沉浮,卻始終不落。
他闖入一處私塾,教書先生伏案疾書的手停在半空,毛筆尖的墨汁墜落,卻始終無法觸到紙面。
更令人絕望的是。
李十五根本,就碰不到他們。
“無臉男,無臉男?”
一處梨園中,李十五找到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無臉男,喚了兩聲,卻是無任何回應(yīng)。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李十五雙手抱頭,瘋狂薅著自已頭發(fā),“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誰在害我?到底是誰?”
他猛地抬頭,又朝著虛空吼道:“黃時(shí)雨,黃時(shí)雨,你在嗎?”
只是,依舊無任何回應(yīng)。
李十五面頰,一下又一下痙攣著,渾身上下,更是不受控制的亂顫。
眼前所見這一切,讓他真的怕了,怕到要死!
他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害怕一切真的皆是虛幻!
“徒兒,種仙觀?”,老道仍是喋喋不休。
“給老子閉嘴??!”
李十五雙眸猩紅,扣出花旦刀,朝著自已左肩位置就是一刀斬去,他記得老道腦袋就是長(zhǎng)在他左肩之上。
瞬間,左臂連著半邊肩膀被砍了下來。
血潑灑在地上,帶起一抹刺目鮮紅。
偏偏老道,依舊如影隨形跟著他。
李十五大口喘息著,又將斷臂從地上拾了起來,正準(zhǔn)備放入棺老爺中時(shí),卻發(fā)現(xiàn)棺老爺同樣一片‘死寂’。
且看得見,碰不著!
忽然間,他急忙伸手摸向自已懷中。
他以自已軀體煉制的那只承傷娃娃,竟然不知何時(shí)起,消失不見了。
“哪去了?”
李十五渾身上下一陣胡亂摸索,卻依舊未曾找到。
“有賊不成?還是出其它什么事了?”
李十五知曉,這承傷娃娃估摸著是在他上朝時(shí)不見了的,也唯有這一段時(shí)間,他意識(shí)不在本體之上。
只是馬上,他將此事完全拋之腦后。
與眼前面臨處境相比,一只娃娃而已,太微不足道了。
畢竟他只要舍得砍下自已腦袋,舍得對(duì)自已掏心掏肺,就能煉制出一只又一只。
“徒兒,你去哪兒?”,老道忙聲驚呼。
只見李十五身形如鬼魅,再次朝著星官府邸瘋狂掠去。
片刻后。
卻見他滿眼失魂落魄道:“呵呵,傳送古陣,竟是用不成了!”
只是瞬間,他又雙拳緊握,捏得咔嚓作響,骨節(jié)泛白。
“不能傳送,老子靠飛靠爬,也必須得去瞅上一瞅!”
李十五依舊是不相信,他必須去大爻其它州,去其它城池去親眼看看。
瞬間,身形拔地而起,消失于茫茫天際。
……
“好,好??!”
千丈空中,李十五俯瞰而下。
他也不知自已趕了多久路,如今大爻一切仿若停滯,風(fēng)不再涌動(dòng),水不再流,他難以感知時(shí)間變化。
只是,他期待之事并未發(fā)生。
入目所見,宛若一幅被定格的畫卷,天地寂靜,萬物無聲。
不止棠城,他所到之處皆是如此。
終于,李十五看到了那一座熟悉的高峰,卦山。
“呼!終于是到了。”,李十五長(zhǎng)松口氣。
他不確定自已究竟是趕了多久路,只是依稀記得,老道提了有差不多五萬次種仙觀。
而這一次,再?zèng)]有石妖稱他為‘國(guó)師!’
“懷素前輩,你們?cè)趩幔俊?/p>
李十五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登頂卦山之巔,來到卦宗駐地。
卻是看到,一顆又一顆八卦腦袋身影,同樣靜靜佇立在原地,仿佛被徹底凝固一般。
“徒兒,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種仙觀趕緊讓給為師吧!”,老道語氣很急。
李十五置若罔聞,只是一步一步,朝著卦宗后山斷崖而去。
不多時(shí)。
聽燭之墳,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也是這一刻,李十五強(qiáng)撐了這么久的心氣,好似汪洋決堤一般,一潰千里,整個(gè)人情緒徹底崩塌。
他雙膝無力跪在地上,腦袋深深垂了下去。
似在哭,又似在笑。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若是假的,這么久以來,我經(jīng)歷的一切又算什么?”
一旁,老道卻是夾著嗓子道:“李十五,可得入我教??!”
“李兄……守得云開見月明!”
“我有一卦,與你八字不合……黃紙燃,朱砂焦,孤魂野鬼快來到……”
“李爺,咱就喜歡下九流,喜歡干下九流!”
“李十五,本妖可講義氣!”
“我叫許印……”
“我叫田不慫……”
“徒兒,都是假的,他們都是假的,根本存在,就連你口中的那些師兄弟們,也從始至終不曾存在過!”
老道大喝一聲:“只有我,你的師父乾元子,才是一直陪你的那個(gè)人,你懂不懂!”
說完,立馬擺出一副卑微討好笑容:“所以徒兒,種仙觀?”
此時(shí)此刻,李十五前額抵在雪地之中,卻是感受不到一絲雪的溫度,仿佛這雪,也是假的。
他口中不斷喃喃著,眸中愈發(fā)迷茫:“難道一切真是假的?老子不信,他們不可能是假的,絕不可能!”
也是這時(shí),他額心之上,第三片銀鱗,悄然間浮現(xiàn)而出,依舊是若隱若現(xiàn),似介于虛幻和真實(shí)之間,說不出的莫測(cè)。
而更詭異一幕,出現(xiàn)了。
李十五周遭種仙觀,腳下黑土。
竟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就好似由虛轉(zhuǎn)實(shí),由假……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