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戰(zhàn)還是逃?”
女聲一嘆,語氣之中無奈之色漸濃,好似小河之潺潺流水,久久不息。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十五道君形骸憔悴,話語聲嘶啞,就一般一遍又一遍念叨著他那一篇引渡亡魂之經(jīng)文。
一具具腐爛流著泛黃膿水尸骸上,除了一條條不停蠕動著的蛆蟲,還有數(shù)不清“嗡嗡”亂鳴的綠頭蒼蠅亂飛,將某道君給圍得密不透風。
“道君?道君?”,女聲又是輕喚兩聲。
終于,某道君像回過神來一般,喉嚨發(fā)干道:“時雨,是不是我此次念經(jīng)不夠虔誠,或者是太過刻意了,我是‘出于復活’這一目的去復活他們?!?/p>
“所以就導致失了真,‘引魂法’不靈了!”
女聲又是一陣沉默,而后輕聲開口:“道君,莫要讓心染了塵,世間之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數(shù),生死隨風,還是別強行違背的好!”
聞聲,某道君已渙散的瞳孔,開始緩緩聚攏。
像是松了一口氣般道:“是啊,我救了灰霧之中千萬之人,已是得天所眷,我得趕緊開始搭建靈臺,祭我?guī)煾盖釉谔熘`?!?/p>
漸漸,某道君一對眸光若星辰熠熠生輝:“我得告訴師父,他救得人沒我多,也讓他老人家樂呵樂呵?!?/p>
女聲凝起,欲言又止:“道君,要不這事先緩緩吧,我挺怕你認錯了師父……”
天穹之中,遙山境山官話聲傳蕩天地之間:“小友,這便是你信誓旦旦的能令亡者歸來?”
十五道君抬頭:“大人,所謂救人之事,強求不得的。”
“還有大人之路當真是走遠了,您已經(jīng)位高于此,卻是為了求得‘引魂之法’這一私欲,讓數(shù)十萬亡者暴尸荒野之中這么久,如此肆意妄為,也配為一境之山官?”
“你,和那假人李十五又有何異?”
瞬間。
一縷縷殺機綻放于天地之間,使得狂風驟起,草木伏地,蟲豸噤聲。
女聲自十五道君耳畔響起,頗有些無言以對般道:“道君,這個時候就別講這些道理了吧,戰(zhàn)還是逃?”
某道君眉峰一挑,道袍于尸風鼓蕩間獵獵作響,手中三尺青鋒破空長吟,劍尖吞吐寒芒如星光乍涌。
他怒聲道:“還是逃吧,不與這匪官周旋了!”
女聲:“……”
只聽得虛空之中,一陣筆觸在白紙上劃過的“沙沙”之聲清晰傳出,似有人在輕輕書寫著什么。
同時一道女子之音伴隨著紙聲一同響起:“先定結果,再補開端,倒果為因,虛作實章,舊律焚盡,新序裁光!”
一言既出,好似一塊巨石猛地沉入巨海,于天地間蕩漾起萬丈金色漣漪,一枚枚古老字符如星墜九天般漂浮在大地之上,繚繞在十五道君周遭。
其每一枚,似都能引動某種未知不可測之力。
約莫十息過后。
十五道君獨自屹立千丈天穹,正俯瞰而下,望著那一具具鋪滿大地的腐爛尸骸。
同時。
一道道身影正站在這些尸骸之中,他們個個氣息如山,氣勢如淵,偏偏此刻一個個眼中血絲密布,口中不斷念誦著經(jīng)文,仿佛走火入魔一般。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老夫不能令這數(shù)十萬亡者死而復生,重新歸來,到底是哪里錯了?”
遙山境山官,同樣位于其中。
他面上依舊仿佛大山般,終年被云霧繚繞,此刻卻是抬頭,口中一遍遍念叨著:“小友,你信我,真的信我,本山官真的有那個本事,能令這些亡者歸來,而不是胡亂說什么大話……”
竟是。
十五道君和這些人之間,他們之對立關系,之恩怨糾葛,全部逆轉了過來。
某道君俯瞰著這一幕,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時雨,這就是我賦予你的生非筆之力嗎?無事生非,顛倒是非!”
天地之間,那一枚枚古老字符仍在,卻是在不斷淡化下去,似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隱去。
女聲像是生悶氣般道:“道君趕緊逃吧,別廢話了!”
“額……,好!”
十五道君忙點頭,而后低頭向下道:“各位前輩又或是大人,晚輩自然信你們,所以不用再嘗試了,還是讓這滿地亡者早日入土為安吧!”
說罷,隨著腳下一縷清風遠遁而去。
唯留下那一道道身影,依舊孜孜不倦嘗試那莫須有的‘引魂之術’,嘴唇不斷開合念誦。
一炷香之后。
一處蘆葦蕩中,日光傾瀉而下,碎成千萬片金箔,正隨滿池波光輕輕搖曳著。
某道君低著頭,望著水面中自已那隨波晃動倒影,輕聲問了一句:“時雨,若是先前那一幕換做李十五,他又會如何做?”
女聲微笑:“他啊,可能會裝死吧,要不就是想辦法拉虎皮扯大旗,當然最可能的,還是借此機會先混到這山官麾下再說,哪怕是當一個小雜兵也依舊樂呵?!?/p>
……
“呦,俗話說狼行千里吃肉,你這狗子出門,莫不是……”,云龍子手中祟扇“唰”一聲打開,上面僅有四個龍飛鳳舞大字……吃屎去了?
李十五冷眼相對:“這已是月余以來,你罵我之一百二十七次了!”
云龍子祟扇合攏,神色古怪道:“嗯?記這般清楚?”
“只是,云某可很少說一些粗鄙之言,我頂多根據(jù)每個人不同,陰陽怪氣一番罷了,這叫‘以彼之矛,刺之彼身’!”
妖歌湊了過來:“你不罵人?不過是每一次不堪入耳罷了,全是*****”
李十五心中默默又記了一筆,抬頭凝望著那一座座青銅門戶,目光鎖定一處道:“橫一百四十二,豎兩百零一!”
而后心念一動。
便是腳踏乘風之舟,隨之扶搖而上。
云龍子面色一黑,腳下同樣一條乘風舟出現(xiàn),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妖歌忙著一步踏入其中,驚聲道:“你真當了乘風郎?”
聞得此言,云龍子本就陰濕鬼男般的面龐愈發(fā)難看:“不錯!”
妖歌點頭:“以你修為,哪怕是當力夫,一年下來還是能落得幾個功德錢的?!?/p>
云龍子:“嗯,復薪上工,每年倒給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