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呼~”
風(fēng)聲愈急,雪勢愈密。
天地之間,仿佛唯有黑與白二色在對峙著。
漫天飛雪潔白,李十五渾身焦黑。
“咳咳!”
他使勁咳嗽了一嗓子,口中吐出一圈圈黑煙,說不出的滑稽和可笑,偏偏在這蒼茫天地中,又帶著一抹說不出的孤寂。
而后。
靜在原地,久久無聲。
直到良久之后,才是輕道了一聲。
“哎,咒得好啊,你聽燭咒術(shù),我是服的!”
“只是你命這般短!”,李十五低笑一聲,嗓音有些沙啞,“讓我想還回去,都是沒機(jī)會了!”
說著,低頭望著掌心那一枚‘天之眼’。
其約莫指長,形似一片柳葉,呈現(xiàn)一種‘渾濁’的顏色,似無數(shù)色彩都能在上面看到。
且握在手中,仿佛無物一般。
“以卦宗全宗之力,甚至覆滅為代價,外加殺了那么多無辜之人!”
“就是為了,換取看一眼這世界真相的機(jī)會嗎?”
“那這只眼,可真挺重的!”
身后老道,依舊是滿臉迫切模樣。
“徒兒,給我瞅瞅,就瞅一眼!”
李十五自然不給,只是問道:“老東西,這只‘天之眼’怎么用?”
“徒兒,你拿給為師,為師示范給你看!”
見此,李十五只是深吸口氣。
不知為何,他此刻看著這只眼睛,竟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慌之感,似害怕什么被戳破一般。
“呼~”
又是一陣雪風(fēng)呼嘯而過,帶起的徹骨涼意,讓他猛地驚醒。
遂不動聲色間,將這只眼收好。
而后低頭,深深望了那生機(jī)斷絕,已然命隕的聽燭一眼。
不多時。
依舊是卦宗這處后山斷崖。
一座新墳,悄然而立。
墓碑之上,銘刻一句墓志銘:十人問卦九問情,唯我聽燭問蒼生?。?!
又落一行小字:大爻國師,聽燭之墓!
周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個頭頂八卦腦袋的怪物,他們八卦腦袋緩緩轉(zhuǎn)動,帶起一種形容不來的悲愴嗚咽聲。
“嗚嗚嗚~”
“嗚嗚嗚~”
和著漫天風(fēng)雪一起,一聲接著一聲。
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李十五見這一幕,低聲喃喃:“神話真身,難道只要修出所謂的神話真身,就是徹底失去人形了?”
“哪怕修為不復(fù),依舊不能轉(zhuǎn)化成人身!”
“而是像他們這般的,徹底畸形扭曲的怪物!”
李十五望著眼前,想了又想。
最終在聽燭墓碑之上,放下一顆小小霜糖。
而后俯身鄭重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雪,依舊無聲地落。
他腳步踩在積雪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像是某種遲來的告別,又像是一聲未盡的嘆息。
至于那顆‘文明火種’,之前已被日官臨川得了去。
點(diǎn)燃之后,便是整個大爻宛若春風(fēng)過境一般,消失的文字,失去的文明,再次復(fù)蘇。
……
棠城。
雪落滿城之下,處處被一抹紅色所點(diǎn)綴,似蒼涼之中,莫名多了份喜慶。
已是深冬,再過月余,便又是年關(guān)了。
“李爺,李爺,瞅這邊!”
只見一梨園二樓處,一唇紅鮮艷花魁正倚靠憑欄,滿眼笑意流轉(zhuǎn),朝著李十五不停暗送秋波。
只是她雖極美,卻是四肢撐地,以曾經(jīng)人的眼光來看,自然是怪異至極。
“干啥呢?”,李十五回頭笑問。
“嘿,不干啥,就是招呼一聲,畢竟咱好一陣子沒瞅見李爺了。”,花魁捂臉,眼波流轉(zhuǎn)。
“無臉男,如今人族都沒了,你還是干這些下九流?”
“李爺,那你如今還是喜歡老的?”
李十五:“……”
扭頭就走,這天沒法聊了。
只是才走幾步遠(yuǎn),又是遇見季墨,帶著他那一溜串兒娘,一個個四肢撐地而行,隊(duì)伍浩浩蕩蕩。
“李兄,我這又認(rèn)了兩位娘,這禮錢?”,季墨眼前一亮,主動湊上前來,直接攤開手。
“給!”
李十五話不多講,只是伸手碰向耳邊棺老爺。
不多時,望著這一行背影。
李十五神色有些恍惚,猶記得曾經(jīng)他在外歸來之時,也是這么些‘人’和他碰面,雖是簡單插科打諢般寒暄,更多的卻是心照不宣。
“哎,像是沒變,卻不知不覺間變了太多!”
“回不去的,何止時間?!?/p>
李十五輕喃兩聲,明明兩年光景不到,卻感覺,像是過了好久一般。
也是這時。
一約莫五歲左右頑童,隨著一老頭兒自他身旁經(jīng)過。
“爺,他是個啥?咋只用兩只腳走路?就不怕站不穩(wěn)嗎?”
頑童一連三問,又道:“還有,他這樣站著好難看啊,跟著個異形怪物似的,他是不是腦子有?。俊?/p>
李十五不語,只是彎下腰,伸出巴掌,將小童臉朝下摁倒在厚厚積雪之中,摔了個狗吃屎。
而后,頭也不回就走。
“徒兒,你真過分!”,老道喋喋不休,“輸了與‘天’的五場賭局后,如今他們從心底深處,已認(rèn)可自身‘偽’名,且習(xí)慣四肢撐地行走?!?/p>
“在這娃娃眼里,你自然是那怪物,所以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李十五若有所思:“懂了!”
老道頓時抹了一把辛酸淚:“徒兒,你總算聽進(jìn)去為師一次教誨了,不容易啊!”
只是,卻見李十五突然回頭。
將那剛起身的娃兒,再一次摁倒在雪地之中,想了想,對著其身邊老頭兒同樣如此。
“徒兒,你廢了,你絕對廢了……”,老道氣急,哇哇大叫。
半炷香之后。
菊樂鎮(zhèn)!
小廟之中。
老道依舊嘴里跟個沒關(guān)門似的:“徒兒,此方世界不對勁,處處透露著不合理。”
“如之前爻帝爻后,竟是放任縱火教行那‘破冰’之舉?!?/p>
“還有卦宗匯一宗之力,弄到了一只‘天之眼’,可這大爻的當(dāng)權(quán)者,依舊是視若不見一般,怎么著也不能放任其在你手中吧?”
“徒兒,為師仍是覺得,只有咱們師徒倆兒是真的!”
“所以那種仙觀……”
此刻,李十五站在廟門之前,望著漫天紛紛揚(yáng)揚(yáng)大雪。
忽地,卻見一身著白袍,頭戴紅帽的年輕胖子,端著一大鍋冒著熱氣香肉,冒雪而來。
“李十五嘗嘗,放心好了,這可不是人獸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