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晞?”
雪山之巔,望著那道熟悉身影,李十五神色驟然一震,任由細(xì)碎雪粒拍打在面上,卻是渾然不覺。
白晞微笑道:“你……認(rèn)識我?”
接著,又是搖了搖頭道:“不對,我與你之間,似乎無絲毫因果關(guān)聯(lián)?!?/p>
此刻,李十五猛地收回心神,心中卻是計較萬千。
眼前這片所謂的‘真實’天地,竟真的有白晞,那么日官,月官,爻帝,爻后,一定也是真實存在,所以……十相門呢?
“嗯?”,白晞輕吟一聲,似在提醒其別走神。
李十五忙抬頭,不假思索就是幾字脫口而出:“刁民白晞?”
“……”
霎時間,風(fēng)吹雪花起,飄蕩于雪山之巔,將兩者身影遮掩的有些模糊,讓人望之不清。
白晞挑眉,似笑非笑道:“刁民這個詞兒,倒是個不錯稱謂,只是你當(dāng)真是在說我?”
“不過我依舊覺得‘刁民’這詞兒用在你身上,或許才更為貼切?!?/p>
“如今濁獄之中,凡修為在身者,皆是出現(xiàn)一百道鏡像之身,且他們都在想方設(shè)法,殺死自已原身,只為求一份留存在這世間的機會?!?/p>
“唯有你,還有那個拿扇子的,簡直沒眼看啊?!?/p>
李十五皺眉,他自然知道出現(xiàn)了很多個自已,可后面如何,他就一無所知了。
畢竟,他目前為止最厭惡之事,就是與自已打交道。
“這位……前輩,你可別污蔑李某!”
李十五做了個朝天拱手動作,滿臉鄭色道:“我號稱人山善蓮,那些山上大人對我施加‘人之四問’后,都稱我乃人中之人,世間少有的大好人?!?/p>
白晞不語,就這么默默看著。
突然笑道:“挺有意思的?!?/p>
“既然如此,咱們來我問你答,我并不強迫于你,只是問你幾句,且你酌情回答即可。”
白晞:“你是善人?”
李十五:“世間第一善!”
白晞輕笑一聲:“你是未孽?”
李十五搖頭:“絕不是!”
“你修賭?”
“前輩,李某與黃賭不共戴天,肯定不修?!?/p>
“這樣啊,那你來自何處?”
“我本姓‘晨’,來自晨氏一族,是流落在外的遺腹子,老祖名號盜蛋者,差半步成為‘傳道者’級生靈?!?/p>
白晞嘖笑一聲:“修為挺好,懂得也多?!?/p>
“所以,你見過我?”
李十五深吸口氣:“今日方才得見,此前絕未見過?!?/p>
白晞又道:“你是不死人?”
李十五依舊搖頭:“不死非我,而是那十五道君?!?/p>
白晞:“你很喜歡說假話?”
李十五語氣變緩:“非也,我只說真話。”
白晞靜靜看著他,很是贊同道:“那你真話是挺多的?!?/p>
接著又道:“初次見面,自當(dāng)禮尚往來,若是有疑問,也可問我?!?/p>
李十五忙聲道:“白前輩,你修假?”
“自然不修。”
“額,你莫非與那妖歌父親一樣,也是什么星官?”
“絕對不是?!?/p>
李十五眉心漸凝:“前輩,你此前見過我不成?”
白晞道:“從未見過?!?/p>
“……”
李十五勉強一笑,懶得再問,只是道:“這位前輩,果然誠實。”
白晞嗯聲:“對,咱倆一樣!”
一時間,山巔氣氛莫名沉靜下來,兩者就這么相對而立。
李十五吸了口冷風(fēng),再次問道:“如今濁獄之中,那一位位鏡像人,可是出自前輩之手?”
白晞道:“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感知到一股假之韻味,遂來這里瞧上一瞧而已。”
“不過此事,我倒是可以稍微解釋一下?!?/p>
“那些鏡像不過是某位假修,遺留氣息化出的一道‘道生之術(shù)’罷了,名為‘鏡殺之術(shù)’。”
李十五露出些許詫異之色:“鏡殺?”
白晞點頭,僅是指尖輕動,地上就是顯化出兩面人高銅鏡,兩位‘李十五’相繼從鏡中走出。
只是其中一位,似有意慢另一位半拍,待對方先踏出鏡外之后,他居然猛地從指上摳出一把花旦長刀,一刀就將對方心窩捅穿,接著取出一柄黑鐵柴刀,再一刀削其首。
整個過程之流暢熟練,一息功夫都是不到。
白晞望著這血腥殘忍一幕,神色一顫,拂袖之間讓這一切消散了干凈,口中道:“李……十五,你之下限,好像比我想的還要低啊,至少得走出鏡外再動手不遲?!?/p>
李十五低著頭:“鏡相所做之事,與我這個本體何干!”
白晞露出詫異之色:“這句話,誰教你的?”
“并無人教,陳述事實而已?!?/p>
“嘖,這樣啊?!?/p>
雪山之巔,白晞望著這片漆黑昏沉天地,接著道:“這鏡殺之術(shù),不過假修對敵之手段罷了?!?/p>
“他們既能化出自已,自然也能化出他人,再操縱鏡像圍攻原身?!?/p>
“不過能存在多少時長,以其具體修為而定,好比濁域這次就太不簡單了,僅是縷縷假之道生之力溢散而出,就能化出百道鏡像,且能存在一天一夜。”
李十五瞪大眸子:“白前輩,這不合理!”
“若是我與假修對敵,他猛然間再化作十個我來,這還如何打?”
白晞笑道:“你以為,假這么好修?”
“還有,這有什么不合理的?”
“在那些凡人看來,修行者僅是納納氣,吐吐息,就能壽元悠久,開山碎石,一人能擋百萬師,這豈不是更不合理?”
風(fēng)雪之中,白晞一身天青道袍隨風(fēng)微揚,他盯著李十五,神色隨之凝重起來。
口中道:“你修賭,自然知曉道生!”
“有關(guān)道生,有這樣一句話,于我等之中流傳久矣!”
“仙觀凡人若螻蟻,道生觀仙……亦如是!”
而后輕笑道:“當(dāng)然,這句話只是體現(xiàn)道生之差異性,體現(xiàn)這是另一條截然不同之路。”
“只不過,你這一境賭修之修為,可是差得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連勉強與人賭命都是做不到。”
李十五并不吭聲,只是神色不斷翻涌,顯然內(nèi)心并不平靜。
而就在下一剎,驚變起。
本是暗無天日的濁獄,此刻竟有一縷月華穿透厚厚云層,灑落雪山之巔,那種氣息之古老厚重,宛若自太古而來之神輝,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與神秘,悄然籠罩在這天地之間。
待月華散去,一道偉岸男子身影,立于此地。
開口便是:“白君,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