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李十五盤坐于一蒲團之上,望著缺牙老頭兒,眼角一個勁兒的抽著。
忽地,他心中一動。
忙道:“前……前輩,你沒說這丹出自何處吧?”
老頭兒別過臉去,抬頭望著屋頂,噓聲道:“當然,老朽第一時間便已告知,此邪丹出自乘風(fēng)郎李十五?!?/p>
“其修為不高,背景不大,找他去吧!”
“……”
李十五面上神色凝固,異常平靜道:“嗯,知道了!”
老頭兒一愣:“小子,你不慌?”
李十五搖頭:“本十五道君衣不染塵,心不染塵,事已至此,且無法更改,若是再為其惱,豈不是……染了塵?”
老頭兒不由側(cè)目,缺了的兩顆門牙,更是極具喜感,嘴巴漏風(fēng)道:“倒是不錯,若非老朽親娘死在三萬多年前,說不定就撮合你倆了?!?/p>
一時間,李十五驚為天人。
而老頭兒,已是隱去身形不見。
矮木桌上,一根白燭跳動著,燭火蹁躚,襯得李十五按在膝蓋上指節(jié)泛白,也襯得他面色越發(fā)陰沉如水。
“我已有一顆無敵道心,可為何,我心總是這般不靜?”
李十五已嘗試著,在這小石屋中靜坐半月。
偏偏他總是時不時的,一雙眸子陰惻惻回頭盯去,覺得背后有人在偷窺他,覺得有人在想方設(shè)法害他。
他覺得,自已大概是病了,且病得不輕。
這明明是事實?還用覺得?
“神話真身,瞳顯!”
李十五唇間輕啟,一雙漆黑瞳孔,頓時化作一對旋轉(zhuǎn)著的六面骰子,正盤旋于他眸底。
回頭一望,便見千來道扭曲黑影,瞳孔冒著猩光,正張牙舞爪般盯著他,似想將其撕裂成渣。
“賭,賭……”
李十五一遍遍嚼著這個字眼,縱火教一幕幕,落陽之罪有應(yīng)得,皆相繼涌上心頭。
“為何我覺得,我從未主動修行‘賭’這個字,甚至從未動用過這一條道生之力,偏偏修為依舊在有條不紊上漲著?”
李十五深呼吸一口,他覺得,或許過不了多久,他便是會迎來第二場必輸局。
“怕甚,我本就光腳,豈會怕輸?”
“只是,這一場場必輸局,是本就如此,還是……”
紅燭燃盡,一夜即逝。
李十五于‘停臺’,再次遇到了小旗官。
所謂‘停臺’,矗立五百丈高空之中。
確切來講,是一處類似于河岸碼頭的東西,長約三百來丈,寬僅五十丈,整體黯淡無光,似光芒褪盡的隕鐵打造而成。
一位位乘風(fēng)郎駕馭乘風(fēng)舟,從青銅門戶中出來后,可以選擇在停臺之上歇歇腳。
“你這是……”,李十五打量一眼。
只見小旗官依舊身著褪色道袍,在他身下是一條墨色乘風(fēng)舟,舟長十丈,寬僅兩丈,形如細長柳葉刀。
上面滿載人頭大小的銅質(zhì)礦石,堆得差不多有人高,甚至在外纏了一圈圈鐵鎖用以固定,確保不會灑落。
小旗官則是渾身汗液蒸發(fā)如霧,肉身滾燙如火,顯然之前一直在催動血肉之力。
他氣喘吁吁道:“此石一塊,便是重若萬鈞,我以人力催動,實在太過難了些?!?/p>
小旗官低著頭,平凡五官之中,蘊藏著一抹難以掩飾失落。
“唉,若是我金丹破境之時,多撈出一道力之源頭就好了,一道就行!”
“如今看來,我怕是此生再進一步無望了?!?/p>
“對了,李兄你于腎海之中……”,他話音止住,眼中浮現(xiàn)一抹尷尬,意識到自已不該打聽他人私事。
李十五微笑,仰天傲然一聲:“李某不才,史無前例之金丹境,力之源頭……兩道!”
聞得此言,同樣在停臺歇腳的數(shù)位乘風(fēng)郎,不由嗤笑一聲,而后回過頭去。
李十五則道:“小旗官,你既覺自已無法再破境,為何還要拼命掙這功德錢?”
“閑著也是閑著嘛!”
小旗官并未多言,只是誠懇道了一句:“李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莫要浪蕩,先抓緊解決自身困境為好!”
說罷,一道道肉身之力蔓延而出,落在乘風(fēng)舟上,尤為吃力的駕馭其進入一青銅門戶中。
“李……李十五!”
就在這時,鳴泉乘著一條空置乘風(fēng)舟,從另一門戶中駛出,與李十五撞了個正著。
“喲,看著人模狗樣,卻不如乞兒坦蕩,他們手腳干凈,你來臟!”,李十五隨口一句,“這是,又去哪兒發(fā)偏財了?”
鳴泉神色僵住:“李十五,你為啥又是和濁獄那雙簧祟一般腔調(diào)?”
“我遇見過他們兩次,戲唱得著實不錯,就是不知他們唱得是誰!”
李十五嘴臉收起,只是道:“人族不修靈氣,可是天地間靈氣依舊,按古籍來講,萬物遇靈,能褪凡化妖?!?/p>
“為何不抓取妖獸,用以拉舟?”
鳴泉皺眉道:“誰與你講有妖獸的?”
李十五:“難道沒有?”
鳴泉搖頭:“當然沒有,人山之浩瀚,各種獸類數(shù)不勝數(shù),卻皆是凡獸,未曾有妖!”
李十五朝著遠方望了一眼:“這不合理!”
鳴泉則是壓低了聲:“據(jù)說,據(jù)說??!”
“從前這天地之間,是有妖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某個時候,來了個‘萬妖祟化’,從此,就再沒妖了?!?/p>
“而當時,諸多山官大能入世,想方設(shè)法蕩盡它們?!?/p>
“可偏偏,依舊有源源不斷祟出現(xiàn),每一個皆邪門地緊,專挑人來害!”
鳴泉嘆了一聲:“可惜,我八字還是太少了,距八十億八字甚遠,否則,說不定真能推演出來!”
“哧!”
一道利刃刺穿血肉之聲,突然響起。
鳴泉驚道:“你……你這是干甚?”
只見李十五手持一柄黑鐵柴刀,捅入自已胸口,來了個對穿,帶起鮮血如朵朵紅梅,綻放身下停臺之上。
“心癢而已,以此止癢!”
李十五面無表情將刀拔出,傷口轉(zhuǎn)瞬間便是閉合,口中喃喃:“嘖,原來沒有妖獸靈獸之類啊,如此一來,胖嬰那一手豢人訣弄出的人獸,倒成了緊俏貨了?!?/p>
“嘶!”,他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這廝若來了山上,前途無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