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峽谷,萬籟俱寂,只剩風(fēng)穿過巖縫的低吟。
李十五盤坐于青石之上,棺老爺張口一吐,身前便是一個個功德錢懸浮于半空,其澄澈如金,不斷閃爍。
一縷縷流露而出功德之氣,更是凝如實質(zhì),在暮色中流轉(zhuǎn)生輝,映得他面上也添了幾分寶相莊嚴(yán)。
李十五雙目微闔,氣息沉靜,仿佛與身下青石、耳畔風(fēng)聲融為一體。
只見他抬眼望著暮色漸沉,不由喃聲自語:“我都跑到遙山境了,且尋了個萬里無人荒蕪之地,應(yīng)該沒人尋到我了吧?!?/p>
李十五眉頭凝起,掌心浮現(xiàn)一巴掌大小青銅門,還是他特意向莫悶心借來的。
“哼!”,他重重一聲鼻息。
他之所以鬼祟來此,是害怕自已真弄出一只惡嬰,以人山律令,他到時一定寸步難行,處處受制。
所以他決定,等真有了苗頭,直接以手中青銅小門潛逃回濁獄之中,若是還不行,他干脆直接想法子離開人山算了。
他與肆歸客算是同盟,直接投靠對方未嘗不可。
李十五深呼吸一口,又是自語:“想來,肆歸客正是給思鬼太子原身當(dāng)狗,刺星一族一二五,同樣在那位太子麾下為奴。”
他語氣不由加重幾分:“這狗他肆歸客當(dāng)?shù)?,我李十五就?dāng)不得?”
風(fēng)吹愈烈,吹得李十五鬢角碎發(fā)胡亂飛揚。
他低著頭,眸光漸沉,似在自嘲:“我雖為天地間一浮萍,但天大地大,總歸是有我容身之所的,總有的……”
終于,暮色四合。
只見李十五從拇指中扣出一柄栩栩如生花旦刀,身上欺軟怕硬袍轟然而散,化作三萬多只拳頭大小欺軟怕硬妖守在四周,只穿有一條黑色襯褲。
李十五單臂持刀,靈覺再次蔓延開來,確保無人發(fā)現(xiàn)他在此地。
而后才是重重一聲:“結(jié)嬰第一步,搭橋!”
只見他手持花旦刀,反手朝著脊背筆直劃上一刀,兩邊皮肉頓時猶如蝴蝶展翅一般,血淋淋朝著兩邊撕開,露出一根猶如白玉雕琢的脊椎。
甚至在他胸腔之中,隱約傳來一道道潮汐之聲。
“筑基道偈:問長生者,可敢飲盡這盞盛滿嘆息的海!”
“金丹道偈:莫數(shù)眼中星,數(shù)至第十顆時,汝即成為倒影!”
李十五輕喃幾聲,眸中似有火光蔓延。
惡氣修行之法,每前進(jìn)一步都極為出乎意料,或者完全是一種顛覆性的修行方式。
無論筑基焚燒人體脊骨龍脈,金丹從腎海打撈力之源頭,皆是如此。
既然號稱‘向內(nèi)求’之法,元嬰之境同樣不遑多讓。
李十五拇指眼珠子睜開,以另一個視角盯著自已后背如玉脊骨,口中道:“我雖是植物人,可軀體構(gòu)造,與真正的人倒是并無區(qū)別。”
“幼兒共脊骨三十三根,符合三十三天之?dāng)?shù)?!?/p>
“可待到成年,融合之下僅僅二十六根,這是天生本該如此……還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原由,特意造就的呢?”
李十五拇指眼珠子上下打量,接著道:“頸椎七塊,胸椎十二塊,腰椎五塊,骶骨一塊,尾骨一塊,攏共二十六塊?!?/p>
“只是想要搭橋,可是不夠啊!”
李十五輕喃幾聲,又是反手持花旦刀朝著身后斬上幾刀。
“咔,咔,咔,咔……”
隨著幾聲“咔”響之后,李十五骶骨一分為二,尾骨一分為六,合起來剛好夠三十三塊脊骨之?dāng)?shù)。
他目中露出狠色,反手朝著背后探去,隨著指節(jié)發(fā)力,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節(jié)摩擦聲,將自已后背之中脊骨,一根接著一根給抽了出來,血淋淋放在自已雙膝之上。
凡人哪怕脊骨僅是斷裂,或就不能動彈,有生命之危。
然惡修,豈能與凡人同日而語焉?
不過少了脊柱支撐后,李十五上半身如斷線木偶般向前軟塌,僅靠腰腹肌肉勉強維持坐姿。
只是他又以法力為絲,將自已活生生給提了起來,后背也隨之變得筆挺。
此刻。
望著雙膝之上,那三十三塊血跡斑斑脊骨,李十五口中道:“如今骨已取,可以開始搭橋了。”
只見他伸手拾起一節(jié)脊骨,放在自已額頂。
剎那之間,這一舉動仿佛觸發(fā)了冥冥之中什么古老儀式一般,只見這根脊骨好似活物一般顫動起來,且表面浮現(xiàn)暗金色光澤,如呼吸一樣忽明忽滅。
在李十五沒有施加任何外力之下,這一根脊骨,居然穩(wěn)穩(wěn)立在他額頂,仿佛生根一般。
“真的能行!”,李十五露出驚色,“這惡修之法到底誰琢磨出來,又是誰發(fā)現(xiàn)需要這樣破境的?”
他沒有再猶豫,而是拾起第二塊脊骨,沿著第一塊骨開始搭起,兩骨之間不是筆直,而是微微有一個坡度,如一個‘<’的形狀,只是要更加陡峭的多。
同樣,第二塊脊骨在那種無形之力下,依舊是立得極穩(wěn),根本不需李十五分出法力去扶持。
接著。
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第六塊……
僅是片刻之后,三十三塊脊骨全部搭建完成。
且每兩節(jié)脊骨之間,是‘<’‘>’的形狀不斷交替,一眼乍看上去,就好似一座朝天搭建的的梯子,又像是一座朝天延伸的別樣橋梁。
偏偏,這一座橋梁。
就剛好……夠三尺之長!
李十五拇指眼珠朝上,凝望自已頭頂那一座脊骨橋梁許久,確保這座橋搭建的無任何紕漏,且極為穩(wěn)固。
“當(dāng)真是叵測至極啊?!?/p>
“如此,脊骨橋算是搭建成了?!?/p>
李十五所修之功法,還是白紙世界時白晞隨手給他那一本,不過惡修之路,并不看功法高低,而是看誰能將自身潛能盡可能多的挖掘出來。
偏偏這時。
一道宛若老農(nóng)般憨淳笑聲,毫無征兆自他身后響起。
“徒兒啊,你這是要結(jié)嬰了?”
“你放寬心好了,哪怕結(jié)了一只惡嬰,你只要將種仙觀讓出來,為師保你無恙。”
“徒兒你知道的,為師向來是最孝順不過……”
李十五左肩那顆人頭,也就是老道,居然在這一刻再次蘇醒了過來。
而遠(yuǎn)山之巔,一道天青色道袍身影突然顯化而出。
其面露微笑,口中道:“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尊神,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
“十五啊,你打算請這一尊神了?”
這人,自然是白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