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仙觀中,油燈搖曳忽明忽滅。
襯得李十五和聽燭,一雙眸子有些望之不清。
李十五又道:“三歲,應(yīng)該不傻了?!?/p>
“許印他不會叫人?不會大吼大叫引動(dòng)街坊鄰里?”
觀外,小女娃哭腔依舊:“許印哥哥說,他爹就是擔(dān)心他壞了事,所以事先用根繩子給他捆在柱子上,嘴巴用布條捂住,怕他冷,又在他身邊架了兩個(gè)小火爐?!?/p>
“所以,他是眼睜睜看著他娘在蒸籠里扭動(dòng)掙扎,一點(diǎn)點(diǎn)被蒸熟的。”
“而在那之后,他娘沒了,他爹瘋后消失不見,不知是死是活。”
“他也從有家許印,變成從小沒家許印了。”
李十五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樣啊,合情合理?!?/p>
卻聽小女娃又道:“許印哥哥講,他長大后才曉得,他爹是得了花柳病,而起因是他爹有次不歸家,去小胡同里睡了一夜三個(gè)銅板兒的窯姐兒。”
李十五問聽燭:“是這個(gè)價(jià)嗎?”
聽燭隨口道:“那我得回去問問卦宗那些師兄,其中有一個(gè)好就這一口,甚至每次下山時(shí),還得給自已算上一卦,換上一個(gè)特殊命格的八字?!?/p>
李十五皺眉:“這種事也有特殊命格?”
聽燭點(diǎn)頭:“有!”
李十五:“什么?”
聽燭:“命格:斬子劍,注定此生無子,他稱這樣省事!”
“……”
種仙觀中,油燈中燈油已然見底,帶起燈火飄搖,幾近熄滅。
小女娃怯生生站在觀外:“這些話都是許印哥哥講的,我有些聽不懂,但是我記得牢。”
李十五望著她:“所以許印,到底是怎么沒的?”
女娃頓時(shí)尖銳叫了一聲,似回想起什么尤為恐怖之事:“我們……走著走著,突然間一道鬼影攔在身前,死死盯著我們?!?/p>
“他渾身長滿膿瘡,不停流著膿水,聞起來很臭很臭,真的很臭……”,女娃很急,或是她年齡太小,不知怎樣用詞具體描繪所見之畫面。
只聽她接著道:“只是許印哥哥見到那只鬼的第一眼,就是整個(gè)人愣在了原地,口中念‘爹’?!?/p>
李十五:“然后呢?”
女娃嚎啕大哭著,哭聲有些像密密麻麻噪音一般,讓種仙觀中兩位忍不住想一巴掌給她拍死。
她道:“那只鬼說,許印哥哥身上也有‘霉氣’,害他身上膿瘡越來越多了,痛得他日日夜夜睡不著覺,翻來覆去在地上打滾兒?!?/p>
“于……于是?!?/p>
“那只鬼就把許印撲倒在地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啃食他身上的肉,下……下巴都啃沒了,拉出腸子像是嗦粉一樣……”
也是這一刻。
燈油耗盡,油燈熄滅,種仙觀中瞬間化作一片漆黑。
李十五溫淳笑道:“小妮子進(jìn)來吧,外邊風(fēng)吹著冷?!?/p>
“嗯,嗯!”,女娃忙著答應(yīng)兩聲。
卻是在她邁著小短腿,跨進(jìn)觀門那一剎。
聽燭手持八卦盤,重重拍打在她后腦勺之上,發(fā)出沉悶一聲,將女娃掀翻在地。
“還是砸成肉泥?”
“算了,干脆開膛破肚切成片吧,我這刀快?!?/p>
“行吧,不過你得留她兩條肋骨給我,我打磨成珠子串成手串兒,再送給我?guī)煾笐阉??!?/p>
“用肋骨不好吧,還是得用大腿骨比較好,人一般頭蓋骨最硬,第二硬的就是大腿骨,畢竟就靠這兩根大腿骨支撐身體重量,跑和跳……”
李十五語氣隨意,笑得卻是令人不寒而栗。
他手持一把柴刀,就是一刀捅了下去,帶起鮮血亂濺而出糊作滿臉……
而聽燭,只是不聲不響取出一柄長劍。
種仙觀中,剝皮拆骨,切割血肉的聲音時(shí)不時(shí)響起,宛若一處屠宰場一般,而李十五兩個(gè),就是那冷酷無情血腥屠夫。
就連青銅蛤蟆棺老爺,都是默默背過去身子,渾身微顫,似被這一幕給嚇到了。
李十五身上那些欺軟怕硬妖,則是罕見的一聲不吭,一絲動(dòng)靜都是沒有傳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
一縷火苗緩緩從油燈之中燃起,昏黃光芒流淌開來,頓時(shí)將種仙觀中,這如血海浮屠一般的場景映照的一清二楚。
李十五雙手被鮮血浸染,紅得有些發(fā)顫。
至于聽燭,同樣不遑多讓。
他隨手丟下一團(tuán)火焰,口中似在抱怨:“我提前招呼過了,讓你留下腿骨的,你卻剁成渣了?!?/p>
李十五添完燈油,干咳一聲:“要不,將我的給你?”
也是這時(shí),兩者瞬間驚醒。
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聽燭道:“太不對勁兒!”
“這女娃對許印說得話一清二楚,偏偏記不得我和你已經(jīng)宰殺過她一次了?!?/p>
他凝望著地上火光,接著道:“還有就是,咱們兩個(gè)是不是有些太‘惡’了?”
“簡直成了戲臺上的惡人反角兒,惡得令人發(fā)指,深夜兇性大發(fā)之下,以極其殘忍手段屠殺手無寸鐵六歲小姑娘。”
“一次還好,偏偏是兩次!”
另一邊,李十五取出一顆善丹不經(jīng)意舔上一口。
說道:“胡言亂語,李某……性本善!”
話雖這樣講,可是他同樣意識到不對。
那便是他心中忍不住的,想將那小女娃給虐殺,且和她相處時(shí)間越久,這種想法就越重。
不光是這樣想,他還這樣做了。
種仙觀外,天色朦朦朧朧,且不知何時(shí)起了一層濃霧,將天地遠(yuǎn)山遮掩。
李十五緩緩呼出口濁氣:“起了晨霧,天該亮了啊,這一夜鬧得,簡直了。”
他想了想,又對聽燭道:“你卦宗那么多修士,都修卦?”
“自然!”
“有那么多卦蟲?”
“有,我卦宗存在久矣,且遠(yuǎn)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匪夷所思的多。”
李十五瞅了他一眼:“你卦宗那只石妖,可還亂叫人國師?”
聽燭不禁皺眉:“不曾叫我國師,也不曾亂叫過別人?!?/p>
李十五將棺老爺化小,重新掛在自已耳垂之上。
而后一步步走到觀門口,朝著那朦朧天地望了一眼:“呵,弄得老子腦子都迷糊了,這一天天的?!?/p>
聽燭卻是注意到,李十五抬腳試著踏出觀外,可是突然僵在半空之中,又默默收了回來。
于是皺眉問道:“你不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