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梁人!”
李十五聲線冷冽如冰。
隨著他一語喝罷,妖歌后背縫合好的傷口,猛地撕裂開來,一根紅繩就這般順著他脊背新綻的裂痕蜿蜒而上。
如一條猩紅長蛇一般,纏繞在他脖頸之上,接著向上一寸又一寸,直至將其拉扯到半空之中。
乍看上去,猶如懸在房梁之上,不斷掙扎的上吊之人一般。
“李……李善蓮……”
妖歌喉間發(fā)出破碎嘶鳴,偏偏他每出一口氣,紅繩勒住他脖頸就更收緊一分。
李十五抬頭望去,眸中寒意更甚。
“妖孽,你還在演是吧?”
“雖李某心中,對那妖歌厭煩至極,但是這段時(shí)日以來,對其秉性還算是了解?!?/p>
“他妖歌,會覺得李某殺這些人有錯(cuò)?”
“他在記憶不完整這一前置情形之下,只會覺得李某做任何事,殺任何人,那都是善,是天大的善!”
李十五呸了一聲:“他娘的,你同那云龍子一樣,只具其形,不具其神,偏偏這一點(diǎn)神韻,是最難模仿出來的!”
話音落下,空中那根紅繩再次縮緊。
僅是十?dāng)?shù)息功夫,妖歌已然氣息斷絕,一張臉呈死人一般的青白之色,腦袋無力偏倒在一旁。
“砰”一聲。
因果紅繩松開,重新回到李十五手中。
妖歌尸體墜落在地,與之一起的,還有云龍子無頭尸身,以及其一顆人頭。
李十五喃聲道:“這兩孽障,到底是想干什么?又為何會扮作云龍子和妖歌!”
他凝神思索,眉越蹙越深。
終于,神色舒展道:“明白了!”
“這兩孽障,之前皆是嘗了一口屎丹,他們不惜以自身為餌,就是為了騙我同他們一起嘗屎!”
“果真刁民,果真該死!”
李十五惡狠狠罵了一句,而后手提柴刀一步步靠近,對妖歌以及云龍子面皮仔細(xì)查證,卻是沒有再發(fā)現(xiàn)其它端倪。
而后雙手持起柴刀,便是將妖歌一顆頭顱斬下。
且從始至終,目中未起絲毫波瀾。
所謂砍頭,剝皮,掏心……,這些常人談之色變,望之腿軟之事,在他這里早已稀疏平常。
“修這‘下尸’,我已用自已人頭嘗試過,根本行之不通?!?/p>
“既然如此,便用這假貨妖歌人頭一試?!?/p>
說罷,原地盤坐而下。
撩開自已道袍,見丹田處被削下人皮的創(chuàng)口,已重新結(jié)痂且有新皮開始長出,便是撿起柴刀一點(diǎn)點(diǎn)將新皮挑開。
而后將妖歌人頭,對準(zhǔn)創(chuàng)口處嚴(yán)絲合縫粘黏上,口中開始念叨第三篇三尸法經(jīng)文。
時(shí)間點(diǎn)滴流逝,李十五口中誦經(jīng)聲不斷。
妖歌人頭斷口處開始生出一根根鮮紅肉芽,如無數(shù)條蠕動著的赤蛇一般,朝著他血肉之中鉆去,并與之合二為一。
這一刻,三頭已生,三尸法成。
周遭天地,異象驟起。
草木伏地,蟲豸噤聲。
原來籠罩一切之灰霧,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撕開一角,縫隙之中,隱約透出猩紅與幽紫交織光芒,如血池翻涌,又似鬼火明滅,映得此方天地如同鬼蜮。
李十五依舊紋絲不動,偏偏渾身氣息瘋狂涌動,仿佛一座沉寂多年火山,即將噴涌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
李十五終于睜眼,接著緩緩起身。
他表相一體四頭,里相卻是一體六頭。
“三尸法既成,就是這般感覺嗎?”
一聲微不可聞低吟,從他口中傳出,他覺得自已,似在自行朝著一種不可名狀方向所蛻變。
這種感覺形容不來,描繪不出,仿佛自身正在掙脫某種亙古之枷鎖,又似一縷沉寂于深淵的意識,終于被喚醒。
“莫急,讓我再琢磨琢磨!”
李十五一語落下,推開身后深紅大門,徑直離開這處道場朝著城中而去。
長街之上,行人熙熙攘攘,極為繁鬧的同時(shí),又夾雜了一絲絲詭異荒唐韻味。
“郭椿,你今早吃的是什么‘丹’?”,一衣衫樸素青年雙眼含笑,朝著一明顯富家哥兒打扮年輕人熱切招呼著。
年輕人不以為意道:“史記樓的醋魚,丹桂坊的糕點(diǎn),康寧酒家的三十年陳釀,經(jīng)過一夜功夫之醞釀,才從本公子菊下煉出這么一枚‘雜丹’!”
青年怔了一瞬,忙跟著笑道:“喔,我也是,我也吃的史丹……康所拉之‘丹’……”
類似這種一幕幕,城中隨處可見。
而李十五,此刻正漫步于城中。
不少百姓們見他一體四頭,僅是略微詫異,便趕緊挪開目光,不敢多加窺探。
當(dāng)然,也有不少膽大的。
如一個(gè)目露兇光,滿臉紅色斑點(diǎn)壯漢,就突然將他給攔住,身后還尾隨著十?dāng)?shù)位跟班小嘍嘍。
開口便道:“這位仙人,像你這種好似不修食‘丹’法吧,能否幫在下煉些‘丹’來嘗嘗?”
“俗話說江湖路遠(yuǎn),這多個(gè)朋友,也能多一條路!”
李十五一體四頭,四雙眸子同時(shí)盯著這一行人,語氣低沉而又詭異:“刁民,你想害我!”
“你們看似是向我索‘丹’,實(shí)則是故意與我搭話,就是為了打聽我底細(xì),以及試探我底線。”
“你們背后,一定另有主謀!”
話音一落。
就聽百步外忽地傳來一陣呵斥聲:“康麻子,這位道友也是你敢打擾的?”
出聲的,是一位一體三頭老者,顯然也是修的三尸法,不過目前僅是修出其中兩尸而已。
然而李十五,陡然間目中兇光閃爍。
低吼道:“果真如此,一切刁民,一切想害我者,都給李某人去死!”
“乾元子想害我就算了,可你們焉敢害我?”
僅是頃刻功夫。
滿臉紅斑壯漢以及身后十?dāng)?shù)位嘍嘍,還有剛趕到的三頭老者,皆已伏尸當(dāng)場,氣息斷絕。
“徒……徒兒,你這是咋了?怎么把自已弄成這一副鬼樣子?”
突然,一道如鄉(xiāng)下老農(nóng)的淳淳之聲,自李十五身后響起。
他回頭一望,只見身形矮小干癟老道,不知何時(shí)已再次出現(xiàn)。
不由怒道:“老東西,趕緊給老子滾!”
老道忙搖頭:“不滾不滾,師父不滾!”
“為師好一段日子沒看見種仙觀了,這癮犯了,就想看上一看!”
“還有徒兒你這副鬼樣,為師這一次出來,是‘為徒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