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心頭一凜,頓時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孫院判可是皇后的人。
到時候,裴大姑娘病得輕,還是病得厲害,可不都是由皇后娘娘說的算了?
而且,如此一來,娘娘還能落一個關(guān)心裴大姑娘的賢名。
……
錦寧躺在床上良久,凍僵的身體才暖過來一些。
這會兒太醫(yī)也來了。
錦寧便伸出手來,讓太醫(yī)診脈。
海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姑娘,皇后娘娘知您病了,很是關(guān)心,特意差了孫院判過來呢?!?p>錦寧聽到這,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qū)O院判。
孫院判今年五十幾歲了,微胖,瞧著很是和氣,據(jù)說醫(yī)術(shù)也十分高超,風(fēng)評很是不錯。
但……
這個人是徐皇后的人。
那就半點也信不得。
她可不相信,徐皇后當(dāng)真會好心到,差一個太醫(yī)給她診病。
今日差太醫(yī)來看她,約莫就是想知道,她病得重不重,若她病得重……就可以順?biāo)浦?,不留一點痕跡的,讓她消失。
若她病得不重。
說不準(zhǔn),也可以想個辦法,讓她病得更重一些。
裴景川擔(dān)心地站在一旁看著,語氣很是急切地問道:“寧寧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孫院判診脈后,一臉沉重地看向裴景川:“裴大姑娘情滯于心,又著了涼,染了寒癥……”
“說重點!”裴景川越發(fā)著急。
“她這病,很兇險……稍有不慎,很可能會丟了性命。”孫院判用惋惜的眼神看著床上臉色發(fā)白的錦寧,很是無力地嘆息了一聲。
“我這就為裴大姑娘開上藥方。”孫院判繼續(xù)道。
海棠跟著孫院判出去。
屋中就只剩下錦寧和裴景川了。
裴景川走到床前,彎腰,拿起錦寧剛剛放在外面的手臂,打算幫錦寧將這手臂收到被子里面。
可在裴景川的手,觸碰到錦寧手臂的瞬間。
錦寧就用力將手臂往回一抬。
手臂抬起的瞬間,衣袖滑落,漏出了一節(jié)滿是青紫色抓痕的手腕。
這是今天,裴錦寧抓起她的手,生拉硬拽將她拽去見永安侯的時候留下的。
裴景川瞧見這一幕,微微一怔,他又一次忍不住想起,幾年前錦寧生病的樣子。
再去看錦寧那蒼白又脆弱的樣子,裴景川的心忍不住地軟了幾分,甚至有了幾分愧疚。
錦寧離家三載,如今回來不過兩日,他們兄妹之間,怎么就鬧到如此地步了?
他啞著聲音喊了一聲:“寧寧……”
錦寧當(dāng)做沒聽見。
裴景川又一次伸出手來,去探查錦寧額頭上的溫度。
錦寧卻將頭歪到了床的內(nèi)側(cè),躲開了裴景川的手。
對于親情,對于這個二哥,她抱有過希望,渴求過,期待過。
可事到如今。
她早就看得通透了。
她和裴景川,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裴景川的手一空,這一瞬間,他忽地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些許。
錦寧虛弱但冰冷的聲音傳來了:“我乏了,想要休息,兄長請回吧?!?p>裴景川還想說點什么,但此時的錦寧已經(jīng)徹底轉(zhuǎn)過身去,并且閉上了眼睛。
裴景川看著錦寧的后背,聲音有些發(fā)?。骸皩帉?,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這永遠(yuǎn)都不會改變。”
裴景川說完這話,屋子之中就安靜了下來。
錦寧沉默了一下,才轉(zhuǎn)過身來。
屋子空了,裴景川已經(jīng)離開了。
錦寧微微斂眉:“可我永遠(yuǎn),都不會再把你當(dāng)成兄長了?!?p>……
不多時,海棠已經(jīng)端著藥湯回來了。
“姑娘,快些趁熱喝了吧,孫院判說特意在里面,放了很多滋補的藥,能讓姑娘快些好起來呢?!?p>海棠說到這,笑著說道:“皇后娘娘當(dāng)真是關(guān)心姑娘?!?p>錦寧看著那碗湯藥,目光微微閃爍。
快些好起來?關(guān)心?
不喝,也許就是病一場,她身體素來康健,一場寒病,要不了命。
若自己喝下去了,就算一時半會歸不了西,也會如同抽絲一樣斷命。
想要悔婚,卻不愿意背負(fù)抗旨后果、以及背信棄諾的壞名聲。
所以想用這樣的手段,毀掉她、除掉她。
身為皇后,做起事來,果真有著不尋常的手段。
錦寧道:“放下吧?!?p>海棠道:“還是奴婢喂姑娘服藥吧。”
“放下!”錦寧看著海棠,沉聲道。
海棠微微一愣,有些詫異,她跟著姑娘很長時間了,姑娘從來都沒有這樣呵斥過她,這是……怎么了?
錦寧無奈道:“我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靜,我知道你關(guān)心你,放心,我會喝藥的。”
海棠這才往外走去。
錦寧撐起身體來,面無表情地端起那碗藥,徑自倒掉。
接著,她才若有所思起來。
石榴用不得,海棠她不敢完全信任……她這身邊,得有個,真正屬于她的人了,這樣行事才方便一些。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永安侯府這些人都靠不上。
她需得,盡快找機會,往那位帝王的心上加些籌碼了,然后展露身份,尋得他的庇護。
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錦寧忍不住地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若祖父還在……若祖父還在,該多好啊!
裴景川離開沒多大一會兒。
宋氏又來這走了一遭。
錦寧不想和宋氏說話,便閉上眼睛裝睡。
宋氏在屋子里面,裝模作樣地吩咐了幾句:“將炭火燒暖一些,若大姑娘有什么不適的地方,要及時去通傳。”
至此,天已經(jīng)大黑了。
錦寧這也再也沒有人過來了。
她開始是裝睡,后來就是真睡。
當(dāng)鬼的那三年,從來沒睡過一個覺,給錦寧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讓她如今的睡眠,變得十分好。
縱然此時此刻,有天大的事情壓在她的心頭上,可她還是香甜地睡了一夜。
……
清晨,棲鳳殿。
蕭熠進來的時候,徐皇后的手中,正捏著一串佛珠,滿臉憂思地想著什么。
等著蕭熠坐下了,徐皇后好似剛剛反應(yīng)過來一樣:“臣妾參見陛下,剛才臣妾走了神,竟不知道陛下來了,請陛下恕罪?!?p>不等著蕭熠問起,旁邊的趙嬤嬤就擅自做主解釋道:“昨天夜里,娘娘聽說裴大姑娘病了,便差了太醫(yī)過去瞧,誰知道太醫(yī)回來通傳……說裴大姑娘,情況不太好?!?p>“娘娘很是憂心,一夜都沒睡踏實,今日早早的就起來,為裴大姑娘祈福。”趙嬤嬤繼續(xù)道。
蕭熠聞言,抬眸問道:“裴大姑娘?裴錦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