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人大驚,繼而是深深的懷疑:“你怎么會知道?我連太醫(yī)都沒有叫過!”
有儀低眉順眼里帶著一股子無聲的冷嗤:“柔貴人素來給人柔弱楚楚的形象,也明知道太后喜歡我家娘娘,卻敢當(dāng)眾譏諷我家娘娘是次等貨,用一次就該丟掉?!?/p>
“請問您哪兒來的這雄心豹子膽?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孕了,有底氣么?即便柔貴人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但懷了孕,很多下意識動作是騙不了人的。”
“宮里頭懷過孕的妃嬪不少,就算沒懷過,但凡仔細一些,都能看出來!柔貴人若硬要往我家娘娘身上賴,可就顯得,居心不良了!”
“再者說,這下了藏紅花的早膳,您不是一口沒吃么!”
柔貴人聽懂她在暗指自己自導(dǎo)自演,氣的不輕:“宮里懷孕出事的姐妹太多了,嬪妾自然要處處小心,所以不管吃食還是茶飲,但凡要進肚子的,嬪妾都會仔細查驗!”
有儀“哦”了一聲:“柔貴人好機敏!”
語調(diào)平淡。
嘲諷拉滿。
柔貴人氣得不輕:“陛下,宮里失去了那么多皇嗣,嬪妾怎么能不怕?再多心,也是為了保護皇嗣,又有什么錯?為什么要被一個宮女嘲諷?”
“奴婢可不敢嘲諷您!”有儀福了福身,又問道:“貴人的貼身宮女言之鑿鑿,就是寧嬪娘娘給您下的藏紅花,請您將人證物證交給陛下復(fù)核查問?!?/p>
柔貴人的委屈噎在嗓子眼兒里。
新月自然也拿不出什么證據(jù)來。
蕭御宸的手在角幾上重重一拍:“無憑無據(jù),也敢攀咬上位,朕看你們主仆簡直膽大包天!”
柔貴人腿一軟,趕緊跪下了:“嬪妾不敢,絕對不敢污蔑娘娘!都是賤婢愚蠢,胡亂說話!”
沈令儀語氣包容:“那請問柔貴人,是用什么查驗出來的?”
柔貴人如實回答:“我讓采買司的人,悄悄去民間藥房買了藥水,可以查驗出一切對胎兒不好的藥物?!?/p>
沈令儀口氣微肅:“柔貴人可曉得,采買司里的有些宮人嘴不干凈!當(dāng)初本宮托了采買司的人帶些功德符進宮,特意囑咐了一定要保密,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被告訴了別人?!?/p>
“添油加醋,欲挑本宮與虞貴人不睦。您讓采買司的人出宮去藥房里買這些,只怕消息早就被走漏了!”
柔貴人大驚失色。
蕭御宸臉色陰沉。
宮里的人讓采買司帶東西,只要經(jīng)過擠到檢查,確保不是違禁品,就可以。
但采買司的人不但藏了東西、多了檢查,轉(zhuǎn)頭又把人出賣,深深觸及了帝王的底線。
這些人背后,還不知聽從于誰的。
看來,是得好好整頓一下采買司了。
否則,只怕這樣的事兒,還會不停地發(fā)生!
有儀又道:“陛下,我們娘娘一直覺得那顆石榴樹死得太蹊蹺,就去悄悄去打探了一番,得知一個叫陳順的花匠在處理御花園里的蛀蟲時,偷偷藏了幾只進瓷瓶力帶走了?!?/p>
“所以長春宮那棵石榴樹的死,是有人刻意制造的,為的就是讓人發(fā)現(xiàn)樹底下有麝香,繼而讓懷有身孕的柔貴人搬進翊坤宮!”
“至于到底是誰指使的,奴婢怕打草驚蛇,暫未去向陳順逼問過!”
柔貴人驚愕。
石榴樹的死,是有人刻意為之?
難道真的早有人知道她有孕,想害了她的孩子嫁禍寧嬪?
剛才發(fā)現(xiàn)早膳里有紅花,下意識以為是寧嬪做的,畢竟自己只告訴了她一人,但現(xiàn)在仔細一想,好像確實處處都是疑點!
沈令儀輕輕嘆息:“柔貴人不如想想,當(dāng)初是誰給你出的主意,讓你搬進翊坤宮、勸你把有孕之事告訴本宮的?!?/p>
柔貴人詫異,她竟然知道!
不敢隱瞞,趕緊道:“是、是這前與嬪妾同住長春宮的云常在,她搬出去后聽說是被分到了儲秀宮?!?/p>
蕭御宸眉心一動,眼神閃過深深的懷疑。
既然旁人都不知道她有孕,又是怎么給她出的主意?
元祿吩咐小太監(jiān)去拿人。
很快。
云常在慌慌張張地進了殿:“參見陛下、見過寧嬪娘娘?!?/p>
沈令儀站在從窗戶投進的陽光里,一身光影柔和:“云常在不必緊張,只是有幾句話要問問你?!?/p>
云常在聽著她溫柔的聲音,略略心安,點頭應(yīng)聲:“是,嬪妾一定知無不言,不敢有一絲隱瞞?!?/p>
沈令儀問道:“你可否勸過柔貴人,想辦法搬進翊坤宮,把懷孕的事獨獨告訴本宮一人,以威脅本宮照看她的身孕?”
云常在訝異!
柔貴人懷疑了?
身邊的宮女推了推她。
才回過神來,點頭,又用力搖頭:“嬪妾之前跟柔貴人說的是:宮里那么多人算計寧嬪娘娘都不成,娘娘是有福氣在身上的。”
“誰要是有了身孕,去得了娘娘的庇護,或許就能躲過算計,順利生產(chǎn)了,但是嬪妾真的不知道,柔貴人已經(jīng)有孕了呀!”
“當(dāng)時就那么隨口一說的!”
蕭御宸鳳眸深沉。
并未相信云常在的話。
這種觀察下的結(jié)論,只要不說出口,誰能真的證明?
沈令儀詢問柔貴人:“你與云常在同住一宮,交情不錯,是否透露過什么?”
柔貴人此刻誰都懷疑,離云常在遠遠的:“嬪妾確實沒有告訴過她,也沒有一點害喜的癥狀,她當(dāng)時也確實是這么一說?!?/p>
可是。
誰知道她是不是暗地里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呢?
這話她沒說出來。
雖然云常在地位低,也無寵,但人挺好的、脾氣也很好,她們相處得也很不錯,這番懷疑的話要是說出來,最后卻發(fā)現(xiàn)是誤會,豈不是要丟了這個朋友?
她看了眼新月。
新月會意,出來當(dāng)這個壞人,說:“話雖如此,但云常在日常里就真的沒察覺到我家貴人,或許已經(jīng)有孕了嗎?”
云常在看向帝王,拼命搖頭,小臉嚇得刷白:“嬪妾沒有!嬪妾本就不是什么細心的人,哪兒會想到去觀察別人懷沒懷孕?!?/p>
“就如娘娘所言,嬪妾與貴人交情不錯,貴人若是能生下皇嗣、地位穩(wěn)固,來日還能提攜嬪妾一二,嬪妾何苦去害她的孩子?”
“何況謀害皇嗣是大罪,一旦查出來,自己死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娘家,嬪妾哪有那個膽子!”
沈令儀將她扶起:“別緊張,只是照例問話,本宮之前也多次配合過這樣的問話,是不是?你放心,不是你做的,絕對不會冤了你?!?/p>
云常在在深宮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保護的感覺,感激涕零,哭得梨花帶雨:“陛下明鑒,嬪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柔姐姐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害你!”
沈令儀:“云常在是自己想到的,若是有孕就來找本宮求庇護,還是有人在你耳邊提及過?”
云常在立馬搖頭否認:“不是的!是無意中聽到有人這么說過,所以嬪妾在跟柔貴人閑聊起您的時候,才這么提了一嘴。”
蕭御宸鳳眸微瞇:“可還記得,是誰說的這個話?”
云常在努力回想,卻一點頭緒也無。
因為她就是個閑不住的,今兒往這宮走,明兒往那宮玩,日日都要見許多人,偶然間聽到的話,卻一時對不上任何人的臉。
越是想不起來,越是急。
越急,腦海里的聲音就越模糊。
最后崩潰得哭了出來:“嬪妾實在想不起來!”
蕭御宸蹙眉。
眼底怒意的火苗在隱隱跳躍。
柔貴人不安至極,雙手緊緊捂著肚子,眼珠子來回警惕,生怕突然冒出個什么來,要傷害她的肚子。
沈令儀心也沉沉。
此人想一箭雙雕,說明她和柔貴人都是此人目標。
找不出來,隨時都會再出手。
是溫貴妃所為?
還是那個一直沒有浮出水面的“變數(shù)”?
她扶起云常在,柔聲安撫:“你越逼著自己,越想不出來,既然實在想不出來,就先放一放。此事既然沒有證據(jù)證明是你做的,那陛下就不會降罪于你?!?/p>
“但你也需把此事放在心上,等冷靜下來以后再好好想一想,務(wù)必早日抓出真兇,不然你身上總是帶著嫌疑,也影響你日后的恩寵,是不是?”
云常在開朗,但也膽小。
入了深宮多年,她早不再祈求什么恩寵,但她在乎帝王的眼神。
因為他的一個厭惡眼神,就能使得自己成為后宮欺凌的對象,萬劫不復(fù)。
無依無靠時看到寧嬪如此溫柔神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抓住沈令儀的衣袖,縮在她身邊尋求保護。
“是!嬪妾一定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定會想起到底是誰故意暗示的嬪妾!”
柔貴人看她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怎么瞧也不像是敢害人的,而且在帝王面前,也需要展現(xiàn)自己溫柔善良的一面:“陛下,嬪妾愿意相信云常在?!?/p>
“可到底是誰暗中給嬪妾下紅花?今日若是不將此人抓出來,此人一定還會找機會再下手,直到把嬪妾腹中皇嗣給害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