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平淡的“濃墨”或“淡彩”,如同一道來自九幽的最終審判,輕輕地,落在了每一個幸存的古老存在心頭。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緊接著,是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遏制的恐懼所引爆的瘋狂!
“跟他拼了!”
那頭通體覆蓋著黑色鱗甲的深淵腐龍,第一個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它知道,求饒無用,逃跑無路。
在這座以天地為囚籠的煉蠱場中,唯一的生機,便是在死亡降臨之前,將那個唯一的獵人,徹底撕碎!
它那龐大的身軀猛然一震,無數(shù)道早已腐朽的龍鱗竟在瞬間脫落,化作一片蘊含著極致腐蝕法則的漆黑風暴,朝著林寒當頭罩下!
“幽骨為界,冥河為獄!”
那片由無盡怨魂構筑的灰色霧氣之中,那只慘白的骨爪不再是偷襲,而是猛然暴漲了百倍,五指張開,竟化作了一座由森森白骨構筑而成的巨大囚籠,帶著凍結一切生機的陰寒之氣,朝著林寒悍然鎮(zhèn)下!
一時間,數(shù)十道曾稱霸一方的恐怖意志,在死亡的威脅下,竟再次形成了一股短暫的、脆弱的“同盟”,將各自最強的本源神通,毫無保留地,盡數(shù)傾瀉向那個白衣身影!
他們要用最狂暴、最決絕的攻擊,將這個玩弄了他們所有人的魔鬼,徹底淹沒!
然而,面對那足以將整座道場都徹底翻轉的能量洪流,林寒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波瀾。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片由腐朽龍鱗構成的漆黑風暴,看著那座由森森白骨構筑的巨大囚籠。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仿佛在欣賞一幅雜亂無章的涂鴉般的漠然。
“濃墨,有了?!?/p>
他輕聲低語。
然后,他將那柄剛剛飲下了王者之血的三色古劍,輕輕地,向前一遞。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芒。
沒有毀天滅地的法則。
只有一道純粹的、仿佛畫師落筆前最輕柔的一道定稿線,自劍尖之上,一閃而逝。
那道線,很輕,很淡。
它沒有斬向任何一道攻擊,亦沒有指向任何一個敵人。
它只是在這片狂暴的戰(zhàn)場之上,輕輕地,畫了一個圓。
一個完美的、將所有攻擊都囊括其中的……圓。
“破道第四式――”
林寒的聲音,在這片喧囂的煉獄中響起,清晰得如同在每個人耳邊低語。
“--研磨。”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個由他親手畫下的圓,轟然一震!
一股無形的、充滿了“混沌”與“歸一”之意的恐怖磨盤之力,自那圓的邊緣,轟然爆發(fā)!
那片由腐朽龍鱗構成的漆黑風暴,在接觸到這股力量的剎那,竟不受控制地,被盡數(shù)拉扯、粉碎、研磨,最終化作了最精純的、代表著“終結”與“腐朽”的……漆黑墨汁!
而那座由森森白骨構筑的巨大囚籠,也在那恐怖的磨盤之力下,寸寸崩裂,化作了最細膩的、閃爍著幽光的……森白骨粉!
漆黑的墨,森白的彩。
林寒竟真的以天地為硯臺,以這數(shù)十位古老存在的本源神通為礦石,當場為自己,研磨出了最滿意的顏料!
“不!”
“這……這是什么妖法?”
所有出手的古老存在,都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本源神通之間的聯(lián)系,竟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切斷、剝離!
他們,成了為敵人提供顏料的……礦工。
而林寒,這個冷酷的畫師,卻并未就此停手。
他看著那團懸浮在空中、由無數(shù)法則之力研磨而成的黑白顏料,似乎還不太滿意。
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那輪因為本源被斬斷、此刻正光芒黯淡、氣息衰落的煌煌大日之上。
“還缺一抹……最亮麗的赤金?!?/p>
他輕聲低語。
太陽王那本已陷入恐懼與呆滯的意志,在接觸到林寒目光的剎那,猛地一顫!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讓神明都為之瘋狂的死亡寒意,瞬間籠罩了他那顆由烈焰構筑而成的神心!
“不!你不能!”
他發(fā)出了有史以來最驚駭、最不甘的咆哮。
他試圖引爆自己的本源,與這個魔鬼同歸于盡。
然而,已經(jīng)遲了。
林寒手中的三色古劍,劍尖之上,那道代表著“創(chuàng)生”的純白紋路,與那道代表著“歸墟”的漆黑紋路,在這一刻,轟然亮起!
他沒有出劍。
他只是將劍,當做了畫筆。
他以“無”為畫紙,以那柄囚禁著猩紅囚徒的兇兵為筆,遙遙地,對著那輪正在哀鳴的太陽,輕輕一蘸。
然后,在那片漆黑的墨與森白的彩之間,重重地,點下了一筆!
“轟!”
那輪曾焚盡星海、照耀了無垠之海無數(shù)紀元的煌煌大日,在這一刻,竟如同一顆被畫師蘸取了所有顏料的太陽,其上所有的光與熱,所有的法則與本源,都在這一瞬間,被那支無形的“畫筆”,盡數(shù)吸走!
最終,它化作了一顆冰冷的、死寂的、不再散發(fā)一絲光和熱的……漆黑死星。
而林寒身前那團懸浮的顏料之中,則多了一抹璀璨到極致的、仿佛由太陽核心鑄就的……赤金之色!
黑,白,金。
三色齊聚。
林寒看著這團由數(shù)位霸主級存在的本源所化的完美顏料,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緩緩地,轉過了身,看向了戰(zhàn)場之上,那些早已被嚇破了膽、連一絲反抗意志都無法凝聚的、幸存的古老存在。
他將那柄三色古劍,輕輕地,浸入了那團懸浮的顏料之中。
劍尖,在其中緩緩攪動,仿佛在為接下來的創(chuàng)作,調和出最完美的色彩。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了這片已經(jīng)徹底化為他個人畫室的最終戰(zhàn)場。
“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p>
“是想成為我這幅丹青之上,一抹驚艷的亮色?”
他頓了頓,那雙左眼漆黑如淵、右眼璀璨如陽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冰冷的、仿佛在審視畫布背景般的漠然。
“還是……成為這幅畫,最不起眼的……底色?”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手中的劍,動了。
他不再是研磨,亦非蘸取。
而是……潑墨!
他將那柄沾滿了三色顏料的混沌古劍,狠狠地,朝著那些幸存的“棋子”,一劍揮出!
“嘩啦!”
那團由數(shù)位霸主本源所化的三色顏料,如同一道決堤的九天銀河,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混沌色彩,朝著那些早已失去反抗意志的身影,當頭潑下!
沒有慘叫,沒有悲鳴。
那些曾經(jīng)的霸主,那些古老的存在,在接觸到那片色彩的剎那,他們的身軀,他們的神魂,他們的法則,他們的存在本身,都在這一瞬間,被那片混沌的色彩,徹底“同化”、“溶解”,最終,化作了這幅尚未完成的丹青之上,一片最深邃、最不起眼的……背景。
僅僅一劍。
清場。
整座通天道場,除了林寒之外,再無一個站著的生靈。
他靜立于這片由他親手畫出的、充滿了毀滅與新生氣息的煉獄丹青中心,緩緩收劍。
他身上的傷勢,在這場盛大的“進食”之后,已然恢復了七七八八。
那股屬于混沌之王的氣息,變得更加凝練,更加深不可測。
然而,他并沒有看那些被他抹去的“底色”。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了這片正在不斷崩塌的道場,落在了那片破碎的畫布之后,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虛空之中。
他知道,那個真正的觀眾,一直在看著。
就在這時,那道冰冷的、不帶絲毫情感的意志,竟真的,再次響徹了這片即將歸于虛無的天地。
但這一次,它的聲音,不再是規(guī)則的宣告,亦非憤怒的咆哮。
而是一種純粹的、仿佛在為一場精彩的戲劇落幕而鼓掌般的……贊許。
【……精彩的畫作?!?/p>
【恭喜你,‘變數(shù)’?!?/p>
那聲音,微微一頓,仿佛在宣布一個全新的、更為殘酷的游戲規(guī)則。
【你,獲得了進入下一間‘畫室’的資格。】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寒腳下這片正在崩塌的通天道場,其所有的法則碎片與能量殘骸,竟不受控制地,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不斷旋轉的漩渦。
而漩渦的中心,一扇由純粹的、散發(fā)著無盡血腥與殺戮氣息的猩紅光芒構筑而成的……巨大門戶,正在緩緩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