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你負責軍營,讓其他哨隊的人都老老實實待在軍營里,不準他們出來?!?/p>
“放心吧,大哥,我會把大營看好,絕對不會讓他們出來耽誤我們的大事兒?!?/p>
玳瑁城北門里一處木屋,林逢春、許應美等四人再次聚在這里,安排晚上的大事兒。
“上午我去了大當家那里,他們還在商議怎么突圍出去?!?/p>
林逢春又開口說道。
“都被圍成這樣的了,我們的船也沒有了,還想要突圍?”
顏祐謙驚訝的問道,“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考慮如何決戰(zhàn),雖然勝算渺茫,但也好過繼續(xù)這樣下去?!?/p>
“大當家的打算向東突圍,先去呂宋島內(nèi)陸,不行就到東海岸搞船,想辦法回到大明去。
只要到了大明,要搞些船也不是難事兒?!?/p>
林逢春開口說道。
他們做倭寇,雖然為人所不恥,但是在大明,那些海商,多多少少都和他們有聯(lián)系,有交情。
別的不說,但就是他們的商船航行于大海之上,難保就不會被海盜盯上。
只要平時關系打典好,一般也不會對他們出手。
說白了,能白得銀子還不用拿命去拼,何樂而不為。
至于黑吃黑,也不是沒有,那也只能自認倒霉。
不過大海盜,一般還是要講點信譽,只要收了買平安的錢,都不會對他們的船只出手。
也就是一些小海盜不怎么講規(guī)矩,但是這些海盜搶船,其實未必就一定能贏。
出海的人,有幾個簡單的,船上多得是亡命之徒,被反殺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有了這些關系,林鳳要真能逃脫,回到大明重振旗鼓還真不是妄想。
當然,前提條件就是他手下還有人。
先前已經(jīng)說了,大海上,講的是實力,拳頭大的才有資格繼續(xù)使喚人。
“怪不得現(xiàn)在城頭上都是其他人的兵,他自己的都守在他府邸周圍?!?/p>
顏祐謙冷笑道,“他一開始應該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保存實力了,還想借機會削弱我們的實力?!?/p>
“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和我們沒干系,今晚入夜前,所有人的家眷都要悄悄交到北城來安頓好,祐謙,這件事兒你要做好,不然下面弟兄們多少會有意見。”
林逢春又繼續(xù)分派任務,他對顏祐謙說道。
“大哥放心,這幾天我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他們不時到北城來,很晚才讓他們回去住所,不會出問題的。”
顏祐謙急忙笑道。
“今晚值夜就是我和應美帶人巡城,到時候你們看著動靜,之前商議的那些信物,要在聽到動靜后馬上掛出來,免得明軍誤傷?!?/p>
林逢春又提醒顏祐謙和吳大成一句,之前明軍以后告訴他們?nèi)绾伪苊饷鬈姽?,那就是在營門前或者院子門前掛上紅布,明軍看到有紅布的地方就不會攻打。
當然,這些地方也必須關好門,不能有人員走動,否則一律格殺勿論。
畢竟,大晚上不在屋里,難保不是幫著林鳳抵抗的海盜,明軍對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能夠到達這里,和海盜集團多少都有干系,否則也不會跟著林鳳跑到這里。
“只希望明軍能夠信守承諾。”
顏祐謙只低聲說了句。
聲音雖小,可屋里人都聽的清楚,許應美、吳大成都低下頭。
現(xiàn)在他們也就是在賭,賭明軍信守承諾。
“應該還是可信的,城外的明軍是南海水師俞大猷的部下,別的明將咱們可以不信,可俞大猷還是說話算話的,他也招安過幾股倭寇,最后也沒有被斬首。
在一些熟悉大海的,還被召進水師里擔任官職?!?/p>
林逢春看大家氣氛低落,馬上就說道。
“若不是他們是俞大猷的手下,大哥一開始提的時候我也不會答應?!?/p>
顏祐謙開口解釋一句,他也不是沒頭沒腦的人,大明對待倭寇的態(tài)度他清楚的很,自然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當年俞大猷和戚繼光在東南名氣就很大,現(xiàn)在戚繼光調(diào)走了,俞大猷就成為東南百姓口中的保護神,名聲自然而然也傳進海盜耳朵里。
自己的對手,海盜自然也要打聽清楚。
畢竟,俞大猷成名的年代,這些人大多還只是小老百姓,還沒有落草為寇。
所以,最熟悉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對手。
這幾年,俞大猷回到東南就一直主持剿倭戰(zhàn)事,已經(jīng)滅了幾股比較強大的實力林鳳海盜集團以前也并不出挑,只是在其他人都被剿滅后才顯露出來,成為海上最大的海盜集團。
這樣的實力,自然也吸引其他小型海盜集團投奔,也是為了自保,在這個局勢惡劣的時期抱團取暖,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就這樣,林鳳所帶領的海盜集團自然也成為明朝官府要剿滅的對象。
所以,強大與否,全靠同行襯托,周圍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你就成為出頭鳥。
天色漸暗,城里林逢春等人已經(jīng)開始準備。
站在城頭上,看著換防下來的士卒排著松垮的隊列,在吳大成的帶領下往軍營方向走,林逢春不由得長嘆一聲。
向官府投降,雖說是棄暗投明,但大家都心有惴惴,不知道前路如何。
而且,反叛海盜集團,其實也算二五仔,即便在這個年頭人品也是飽受質(zhì)疑的。
不會有人因為他們投降官府就給他們好臉色,認為他們是好人。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可走。
“大哥,你這是.....”
顏祐謙在他身后聽到嘆息時,不免問道。
林逢春只是指指城下的手下說道:“你看看這些人,哪里還有什么士氣可言。
今日若是我們不作出決斷,怕是來日他們自己就會做出選擇?!?/p>
“大哥,城里現(xiàn)在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被人圍在城里一個多月了,哪里還有士氣,大家不過是在混日子,混過剩下的時間?!?/p>
顏祐謙明白,現(xiàn)在城里守軍士氣低落。
如果是在大海上,是絕對不會如此的,大家只會期盼能碰到一條過往商船,沖上去洗劫一番。
可是現(xiàn)在被圍在玳瑁城里,都知道是死路一條,自然就沒了斗志。
“到若是再等些日子,城里糧草不能接濟,怕是林老大就會讓我們出城和明軍決戰(zhàn)了。”
林逢春小聲說道。
“為何?”
顏祐謙驚訝問道。
“讓我們吸引城外官軍注意力,他好帶著人跑?!?/p>
林逢春小聲說道,“這兩天我注意了下,原先被派到城頭的人,很多都換防,他那些心腹都被調(diào)回去了。
只要城里沒了糧食,你看他會怎么選擇,困守孤城又外無援兵,加之他之前說的突圍,你結(jié)合在一起聯(lián)想就知道了?!?/p>
“還好我們守北門,外面是明軍?!?/p>
顏祐謙有些慶幸的說道:“其他城門外面都是夷人,怕是更難溝通?!?/p>
很快,換防士卒離開,天色更加暗淡,林逢春下令點火把,這才回頭對顏祐謙說道:“你那邊快點去整頓一下,看看有沒有缺人?!?/p>
在城里有條不紊準備的時候,城外明軍大營也已經(jīng)悄然有所行動。
這幾天,俞大猷從南海水師各船抽調(diào)了近千戰(zhàn)兵,組成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隊伍作為破城的主力,還有蘇祿國軍隊里挑選的三千人。
沒有選擇呂宋島島民,也是考慮到他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缺乏戰(zhàn)力。
蘇祿國士卒戰(zhàn)力雖然也強不了多少,但好歹是一支軍隊,有一定訓練,跟在明軍身后進城也能聽從指揮。
這幾天的準備時間,他可是也忙活壞了。
因為擔心被夷人發(fā)現(xiàn)明軍援兵趕到,所以到現(xiàn)在還隱藏著,并沒有通知夷人。
而南海水師的戰(zhàn)船,自然也沒有進入海灣???,都是小船把抽調(diào)出來的戰(zhàn)兵集中到幾條船上,再運入海灣登陸。
因為擔心有夷人船只進入海灣,畢竟之前難以快速攻克玳瑁城,鄧子龍還向馬尼拉城訂購了一批糧食。
若是把增援的船只開進海灣,正好被夷人運輸船遇到,消息可不就泄露了嗎?
因為紅薯禁運的事兒,不管是俞大猷還是鄧子龍,都已經(jīng)感受到來自夷人的敵意。
明軍中軍帳里,南海水師主要將官聚集在這里,等候俞大猷的命令,其中也包括蘇祿國國王巴克爾。
大明援軍抵達,這么大的事兒自然不能瞞著他,何況還要抽調(diào)他的兵馬入城作戰(zhàn)。
在巴克爾知道大明水師提督抵達呂宋后,也是第一時間趕來拜見。
小國終究是小國,雖然在大明他享受親王待遇,但那都是大明給的禮遇,可不代表他真就是大明的親王。
這兩天,他幾乎就黏在俞大猷身邊,盡力討好。
俞大猷也清楚,他這樣的表現(xiàn)也是為了他的國家。
蘇祿國繼續(xù)維持現(xiàn)在的局面,相信夷人一旦后續(xù)力量抵達后,肯定也會對他們出手的。
如同呂宋過那樣,直接滅國。
“提督大人,各軍已經(jīng)開始埋鍋造飯,今晚夜戰(zhàn)所需物資也已經(jīng)準備妥當?!?/p>
手下一個副將上前稟報道,他是這次攻城的主將之一,另一個自然就是鄧子龍。
這個功勞,別人是沒法搶走的。
“嗯,很好,約束好自己的部下,吃完飯就先休息,養(yǎng)精蓄銳,準備今晚奪城?!?/p>
聽到手下稟報一切準備就緒,俞大猷只是點頭吩咐一句。
手下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悍將,以前在大明就參與過剿倭,戰(zhàn)斗經(jīng)驗十足,并不需要他多管,放手讓他們施為就好了。
不過,說完話,他依舊眉頭緊皺,似乎還在考慮著什么。
“大人,還有什么為難的嗎?”
一邊的鄧子龍小聲關心的問道。
俞大猷在思考什么,他并不知情,但還是要問,若是他們的布置有差錯,現(xiàn)在還有時間,來得及改正。
“我是在思考明日之事?!?/p>
俞大猷搖頭說道:“今晚奪城成功概率很大,只要我們這邊開始行動,按照事前商議,給夷人送去消息,讓他們嚴守城外防線不讓林鳳走脫就好了。
可是我大明獨占玳瑁城,明日白天夷人必然要求進城......”
說話間,俞大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案,似乎是在計算什么。
鄧子龍知道俞大猷是在考慮明日應對,城是絕對不會交給夷人的,可也得有應對之法。
“大人的意思是.......”
鄧子龍小心問道。
“明日上午,水師開進彭加絲蘭海灣,你意下如何?”
俞大猷直接說道,顯然他先前一直思考的就是這個。
鄧子龍也大概猜出俞大猷的想法,不和夷人交戰(zhàn),那就只能以勢壓人。
在夷人想要進入玳瑁城的時候,大明肯定拒絕,然后水師船隊出現(xiàn),必然給予夷人十足震撼。
在這個關頭,夷人必然是不敢再提進入玳瑁城的要求。
不直接撕破臉,至于后面的事兒,可以慢慢談。
兩個人交流的時候,一旁的蘇祿國國王一臉好奇看向他們。
雖然這些天惡補漢語,但是兩個人的交談聲音很輕,所以也是沒聽明白。
看了眼身后找來的漢語老師,是前朝逃到南洋的漢人。
回頭小聲問了幾句,那漢語老師就在他耳旁嘰里咕嚕一通說。
雖然兩人的交流并沒有提到駐軍呂宋,但是明軍要獨占玳瑁城,巴克爾還是聽出來了。
不過,在知道消息的這一刻,他心里沒有驚喜,只有驚嚇。
明軍要留在呂宋,難道.....難道,也是要學那些夷人,在南洋搶地盤?
不同位置,思考的東西自然是不同的。
巴克爾雖然處處表現(xiàn)出對大明的恭順,但真是大明要吞并他的國家,巴克爾自然也不會束手就擒,生死還是要拼一把的。
此刻,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拉著漢語老師的衣袖,對著俞大猷就說了幾句。
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打斷俞大猷和鄧子龍的交流不禮貌。
他必須搞明白,大明是不是對南洋諸國有興趣。
先前巴克爾的動作,俞、鄧二人都沒注意,可這時候巴克爾的話,通過翻譯之口聽進俞大猷耳朵里。
“巴克爾國王,我大明對南洋藩國并未改變。
至于你問到玳瑁城和呂宋駐軍的事兒,我這里可以答復你,我大明要在呂宋駐軍。”
巴克爾直接詢問大明是不是對呂宋有想法,俞大猷也直接給出回答。
“駐軍呂宋,只是因為夷人來了這里,并無其他原因?!?/p>
俞大猷把大明駐軍理由推到夷人頭上,也沒有絲毫說假話的覺悟,臉不紅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