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見她有些懵,疑惑詢問:“怎么了?”
“哦,沒什么?!眴桃悦邠u頭。
她帶了身份證,現(xiàn)在到處都聯(lián)網(wǎng)了,就算遇到交警查車,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問題吧。
“那我先下車了,謝謝您送我過來?!?/p>
黎曜感覺到她有事,卻不想對自己講,便沒再追問,點了點頭。
喬以眠開門下車,走進(jìn)4S店,出示身份證。
工作人員核對信息后問她:“您要代領(lǐng)是嗎?車主簽章的書面授權(quán)書在哪兒?”
喬以眠后知后覺地“呃”了一聲,“沒有授權(quán)書不能提車嗎?”
工作人員笑道:“我們這是正規(guī)4S店,如果車主本人過不來,要給委托人出示授權(quán)書才可以提車?!?/p>
喬以眠有些為難,“這輛車是我爸名下的,他出了點事,本人確實過不來。讓他出示授權(quán)書,就更不可能了……”
聽她解釋了原因,工作人員免不了對這小姑娘心生同情,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您出示兩人的戶口本也行,能證明你們關(guān)系的?!?/p>
“嗯,那我今天就先不提車了,下次再把戶口本帶過來?!?/p>
喬以眠離開辦事廳,站在門口慢慢透了口氣,心情卻比來之前灰暗許多。
拿出手機正打算約車,一抬頭,卻瞧見那輛黑色紅旗依舊停在門前。
黎曜已經(jīng)下了車,正站在車門旁邊望向她。
兩人目光相撞,對方示意她過來。
“怎么了?沒辦成?”
“嗯,缺少證件。”
喬以眠沒有細(xì)說,看了一眼黑色轎車,隱約猜到大領(lǐng)導(dǎo)這是在等自己。
周恒在半路就下車了,如今車上只有他和司機兩人。
難道他真有什么話要和自己講?
不能讓旁人聽見?
腦海中快速閃過這些念頭,喬以眠又覺得自己這想法實在好笑。
執(zhí)政官事務(wù)繁忙,即便有時間和旁人閑聊,也絕不可能是自己這種小角色。
可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偏偏反其道行之,并親手為她拉開車門。
“走吧,送你回去。”
喬以眠錯愕地看向黎曜,沉默兩秒,這次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乖乖上了車。
她腦袋有些亂,只能理解為:執(zhí)政官大人心系百姓,為人民服務(wù)……
回程的路上,黎曜看出來喬以眠情緒不高,和來時神色歡快的模樣完全不同。
可他不善言辭,又沒有和小姑娘交往的經(jīng)驗,直接問她吧,她也不肯回答。
沉默良久,執(zhí)政官大人斟酌著提出邀請:
“你住的地方附近有沒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吃頓飯吧?”
喬以眠感到驚訝,可也只是一瞬,就直接婉拒:“不好意思啊領(lǐng)導(dǎo),我約了人的。”
她確實和宋楠星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并沒有說謊。
而且,如果不知道黎曜的身份,憑他這幾次幫自己的忙,她無論如何也會請對方吃頓飯表示感謝。
可對方位高權(quán)重,彼此差距實在太大了,即便是對方邀請,她也不想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壓力太大,恐怕會消化不良。
黎曜輕輕抿唇,眼底的光淡了幾分,不過也沒為難她。
“好吧,下次有機會再說?!?/p>
車內(nèi)氣氛有些許尷尬,喬以眠不太自然,假意拿出手機翻閱微信消息,正巧宋楠星問她提車了嗎,便回復(fù)了幾句。
車子抵達(dá)賓館門前,喬以眠再次向黎曜表示感謝并道別,
“領(lǐng)導(dǎo)您慢走,再見?!?/p>
黎曜點了點頭,只覺得這一聲聲的“領(lǐng)導(dǎo)”,聽著又疏遠(yuǎn)又別扭。
他隔著車窗看著喬以眠走進(jìn)賓館大門。
剛想收回視線,卻瞥見賓館門前停著一輛拉風(fēng)跑車。
黃色瑪莎拉蒂,高調(diào)又耀眼,想看不見都難。
目光滑到車牌號上,確實是她那個男朋友的車。
黎曜輕輕蹙眉,呼吸有些不暢快,似乎有什么東西從胸口抽出細(xì)絲,密密麻麻糾纏,郁結(jié)成網(wǎng)。
原來她約的人,是她男朋友。
看上去兩人和好了。
視線從那輛車上移開,目光中再無片刻前的溫軟,聲音亦是冷硬。
“開車。”
-
喬以眠自從讓委托人把時延那輛車開到賓館樓下,就沒再管它。
反正鑰匙放前臺保管了,停車位24小時監(jiān)控,停那里也安全,他愛取不取。
回到房間,她先給姑姑打了通電話,讓她幫忙把戶口本寄過來。
“我那輛車送4S店了,提車時需要提供戶口本,證明和車主的關(guān)系?!?/p>
姑姑立刻答應(yīng),“行,我明天就郵給你?!鳖D了頓,姑姑試探著又問:
“眠眠啊,你是不是和時延吵架了?他前些天來咱們家找你了,看上去挺著急的,你這次出差是沒告訴他嗎?”
“我們分手了。”喬以眠不想隱瞞,之前沒說,也是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
電話那端,姑姑沉默了一瞬,嘆氣道:“時延這孩子其實挺好的,模樣好性子好,對你也是沒的說,就是咱們兩家相差太多了……”
喬以眠不想再提這些事,索性岔開話題,問:“姑姑,我爸還好嗎?”
姑姑知道她不愿意多講,也就沒再繼續(xù),“還是老樣子,生命體征正常,你姑父那天幫他擦臉,他的眼睛又動了動,不過也只那么一次……眠眠啊,你別惦記家里,你爸有我和你姑父照顧著呢,你就好好工作,放心吧?!?/p>
掛斷電話之后,喬以眠翻開手機相冊,看著幾年前和父親的合照,眼圈慢慢發(fā)酸。
高考結(jié)束,她不顧父親的阻攔,偷偷改了志愿,報考了新聞學(xué)院。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父親勃然大怒,生平第一次對她發(fā)了脾氣。
兩人大吵一架,父親賭氣離家,不幸遇到車禍,再也沒有醒過來。
父親躺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的那段時間,她從早到晚地坐在走廊上,自責(zé)到食不下咽。
悲傷與后悔無時無刻不侵蝕著她的神經(jīng),讓她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
那些天她一直想,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改了志愿,父親也不會賭氣離家,更不可能發(fā)生意外。
一切都是她導(dǎo)致的,她是罪魁禍?zhǔn)?,躺在病床上的人,?yīng)該是她才對。
她就抱著這個想法,一天一天地熬著,渾渾噩噩。
姑姑聞訊趕來時,她已經(jīng)高燒到神志不清,卻仍抱著胳膊坐在走廊長椅上,一遍遍小聲說著“對不起”。
后來,是姑姑一家將她從自責(zé)的深淵中拖拽出來,待她清醒之后,姑姑抱著她哭泣。
“眠眠,你的選擇沒錯,你爸也沒錯,誰都沒有錯。他只是害怕,不想看到你和你媽媽一樣,他已經(jīng)……再也受不了第二次打擊了。”
姑姑的哭泣聲仿佛還回蕩在耳畔,喬以眠吸了吸鼻子,睜大眼睛,強忍下涌到眼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