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壓抑中緩慢流逝。
混沌力場如同一個呼吸著的、極不穩(wěn)定的心臟,時而膨脹,時而收縮。
其邊緣扭曲的光線和湮滅一切的氣息,讓最無畏的亡靈也止步不前。
但它們并未退去,貪婪的本能和對生者靈魂的渴望,讓它們?nèi)缤劦窖任兜孽忯~,層層疊疊地圍困著這片小小的廢墟。
亡靈法師的額角不斷滲出冷汗,又迅速被周圍陰冷的氣息凍結。
他手中的骨杖光芒已經(jīng)黯淡到極致,只能勉強維持著最低限度的召喚。
骷髏戰(zhàn)士們殘缺不全,行動愈發(fā)遲緩。怨靈的身影淡得幾乎要融入空氣,它們的嘶鳴也帶上了疲憊與無力。
一切的希望,都系于那個在毀滅力場中心昏迷的少年身上。
蘇寒的意識,仿佛沉淪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海洋深處。
冰冷與熾熱交替沖刷著他的靈魂,破碎的記憶片段與難以言喻的能量亂流交織碰撞。
他感覺自己時而像被扔進絕對零度的冰獄,每一寸靈魂都在凍結碎裂;時而又像被投入恒星的核心,在無盡的烈焰中煅燒。
痛苦,極致的痛苦。
但在這痛苦的極致中,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正在被喚醒。
那不是記憶,不是知識,而是一種…本能。
一種對于“存在”本身的、最原始的理解和掌控欲。
他“看”到了自己體內(nèi)那三股肆虐的力量。
灰白的死寂,如同萬物的終點,冰冷地吞噬著一切生機;赤金的熔巖,狂暴而灼熱,蘊含著創(chuàng)造與毀滅的雙重極致;金紅的火焰,則帶著一種不朽不滅的輪回意境,頑強地對抗著死亡,修復著創(chuàng)傷。
它們彼此沖突,相互湮滅,又詭異地相互滋生。
正是這種極不穩(wěn)定的平衡,在他體外形成了那個恐怖的混沌力場。
“控制……”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靈魂深處浮現(xiàn),如同溺水者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必須…控制…”
求生的本能,超越了劇痛,超越了昏迷。
他的意志,開始艱難地嘗試介入這場在他體內(nèi)進行的毀滅與創(chuàng)生的戰(zhàn)爭。
這過程比想象中更加艱難和痛苦。
他的意志如同脆弱的蛛絲,每一次試圖纏繞、引導任何一股力量,都會遭到劇烈的反噬。
靈魂仿佛被一次次撕裂又重組。
然而,在外界死亡的持續(xù)威脅下,在這具身體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他的意志反而被錘煉得越發(fā)堅韌。
一次,兩次,無數(shù)次失敗的嘗試……
漸漸地,他對那三種力量的感知越來越清晰。
死寂的冰冷,熔巖的狂暴,火焰的頑強……
他開始不再試圖強行“命令”它們,而是去“理解”它們的本質(zhì),去“順應”它們的特性,并尋找那微妙的、可以讓它們共存的平衡點。
這并非一蹴而就,但變化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
外界,亡靈法師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他感覺到,中心那個混沌力場的波動,似乎……有了一點規(guī)律?
雖然依舊充滿毀滅性,但那原本狂亂無比的膨脹與收縮,似乎正被一只無形的手稍稍約束,變得……更有節(jié)奏?
就在他心生疑惑之際,那頭遭受重創(chuàng)的縫合怪發(fā)出了焦躁無比的咆哮。
它損失了大量的肢體,靈魂之火受創(chuàng),但對生者靈魂和血肉的貪婪渴望壓倒了對那力場的恐懼。
它注意到那力場的范圍似乎縮小了一絲,光芒也黯淡了少許!
“咕嚕嚕?。?!”
它再次發(fā)出進攻的嘶吼,用殘存的手臂抓起大把的低階骷髏和僵尸,瘋狂地投擲向力場!
它要耗盡那力量!
它要吞噬那個讓它受到重創(chuàng)的美味靈魂!
亡靈潮汐再次被驅動!
低階亡靈們在本能的驅使和更高階存在的威壓下,再次如潮水般涌上!
“不好!”
亡靈法師心頭一緊,拼命壓榨最后一絲法力,指揮著搖搖欲墜的骷髏防線試圖阻攔。
幾具脆弱的骷髏被投擲而來的“炮彈”砸得粉碎。
一具腐爛的僵尸穿過了稀疏的防線,嚎叫著撲向力場邊緣——
就在它即將觸及那扭曲光線的邊界時,力場中心,一直昏迷的蘇寒,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左眼瞳孔深處,是一片亙古不變的灰白死寂,仿佛埋葬了無數(shù)星辰的墳墓,冰冷,虛無,令人望之靈魂凍結。
右眼之中,則同時躍動著赤金色的熔巖與金紅色的火焰,熾熱,暴烈,蘊含著焚盡萬物與涅槃新生的無窮力量。
兩種截然不同的恐怖意象,同時存在于一雙眼睛之中!
沒有迷茫,沒有虛弱,只有一種仿佛沉睡了萬古歲月后驟然蘇醒的冰冷清醒,以及……對眼前這些打擾他“安眠”的不死生物的凜冽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