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小屋內(nèi)的空氣仿佛也隨著三人的入睡而凝固。
蘇寒雖閉目盤坐,但心神卻如同繃緊的弓弦,不敢有絲毫松懈。
青冥劍橫于膝上,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所處的環(huán)境。
河陽城遠處的喧囂漸漸平息,最終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和更夫敲梆子的悠長回音,襯得這方寸之地愈發(fā)靜謐。
碧瑤面朝里側(cè)臥在矮榻上,起初呼吸均勻,似乎已然熟睡。
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fā)現(xiàn)她搭在薄被外的手指時而微微蜷縮,顯是心事重重,并未真正安眠。
白日里強行壓下的酸澀情緒,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
她想起流波山初遇,想起死靈淵下的共歷生死,想起蘇寒那總是帶著幾分無奈卻又包容的笑容。
以及,昨夜他為了陸雪琪,那奮不顧身、近乎決絕的背影。
那種毫不猶豫的守護,讓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悶得發(fā)慌。
她悄悄翻了個身,在朦朧的微光中,望向盤坐在門口的那個挺拔背影。
月光透過窗紙,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銀邊,孤獨而堅定。
她又忍不住瞥向大床上那道清冷的身影,即使是在睡夢中,陸雪琪的眉宇間似乎也凝著一抹化不開的清寒。
碧瑤輕輕咬了咬下唇,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和不安彌漫開來。
她知道自己對蘇寒的情愫早已不同,可面對清麗絕倫、同為天之驕女的陸雪琪,尤其是看到蘇寒對其顯而易見的關(guān)切,她竟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幾分不自信和惶惑。
最終,她只能在心底輕嘆一聲,再次合上眼,強迫自己入睡,畢竟明日還需保持精力。
陸雪琪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鼻尖縈繞著客棧被褥特有的、混合著陽光和皂角的淡淡氣味。
但更清晰的,是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屬于蘇寒的清冽氣息,以及另一邊飄來的、碧瑤身上那帶著些許甜暖的幽香。
她自幼在青云門小竹峰修行,清心寡欲,極少與外人接觸,更遑論與兩名男子同處一室過夜。
盡管蘇寒守禮地坐在門口,但這般近距離的共處,依舊讓她身體有些不易察覺的僵硬。
內(nèi)傷未愈,氣血運行不暢,加之心中一絲難以言喻的紊亂,使得她入睡極為困難。
她能聽到碧瑤那邊細微的翻身動靜,也能感受到門口蘇寒那平穩(wěn)悠長、蘊含著力量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奇異地帶來了一種安全感,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昏迷前最后的印象——那個寬闊的、承載著她所有重量的后背,以及他面對強敵時毫不退縮的身影。
她素來清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開了圈圈漣漪。
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立刻默念起冰心訣,將雜念驅(qū)除,專注于引導體內(nèi)靈力溫養(yǎng)傷處,這才緩緩沉入似睡非睡的調(diào)息狀態(tài)。
蘇寒靈識散布四周,屋內(nèi)二女細微的動靜和情緒變化,雖不能盡數(shù)感知,但也隱約察覺得到那份不平靜。
他心中亦是暗嘆。
碧瑤的心意,他并非毫無所覺,只是如今身處漩渦,危機四伏,實在無法分心他顧。
而陸雪琪,身為青云同門,出手相助是分內(nèi)之事,但此次牽扯之深,似乎也超出了簡單的同門之誼。
他甩開這些紛雜念頭,當務之急是恢復實力,確保三人安全離開此地。
他運轉(zhuǎn)功法,天地靈氣絲絲縷縷匯聚而來,滋養(yǎng)著他疲憊的肉身和消耗的元氣。
手臂上的傷口傳來微微的麻癢感,是血肉在快速愈合的征兆。
一夜無話。
當?shù)谝豢|晨曦透過窗紙,驅(qū)散屋內(nèi)的黑暗時,蘇寒準時睜開了雙眼。
經(jīng)過一夜的深度調(diào)息,他眼中神光內(nèi)蘊,消耗的靈力已經(jīng)恢復了七七八八,精神也為之一振。
他輕輕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床上的陸雪琪似乎被他的動作驚動,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色比起昨夜又好了些許,雖然依舊蒼白,但少了那份死寂之氣,多了幾分生機。
“陸師妹,感覺如何?”蘇寒壓低聲音問道,以免吵醒似乎還在熟睡的碧瑤。
陸雪琪撐著手臂,慢慢坐起身,感應了片刻,輕聲道:“好多了,多謝蘇師兄掛心。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比昨日多了幾分力氣。
這時,矮榻上的碧瑤也“唔”了一聲,伸了個懶腰,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之意,撇嘴道:
“天亮了?這一晚睡得我腰酸背痛,這榻也太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