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幽寂,令人驚惶、不安,可此時的鐵棠卻十分激動、興奮。
“如今可以確定了,的確是你技高一籌!竟然留給了我這等無上神通!”
本來鐵棠還猜測著,這最后一門神通,會不會是秦塵對手特意留下的謀劃。
可當(dāng)他真正掌控這門神通之后,立刻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星宿逆命術(shù),與命運大道有很深的淵源,若是針對這門神通做出種種算計,那必然會牽扯到命運。
但……
沒有人可以算計命運,命運才是一切的掌控者!
“可惜,這到底只是一門神通,即便再強,也終有極限。若是我能借此神通,掌控真正的宿命大道……
那或許……
我可以直接復(fù)活師尊,扭轉(zhuǎn)他已經(jīng)死亡的宿命!”
宿命之力實在強橫得匪夷所思,若是借助宿命大道的力量,復(fù)活一位無量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你掌控了宿命之力?”盤軒在一旁,聽到了他的呢喃,立刻就跳了起來。
“好!實在是太好了!”盤軒欣喜雀躍,仿佛是自己得到了某種至強力量。
鐵棠緩緩問道:“你對宿命了解多少?”
“宿命之力,是傳聞中僅次于命運的偉力。佛門之中,認(rèn)為宿命源于前世因果;道門之中,則是認(rèn)為宿命決定福緣淺薄,便是紅塵之中,也有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說法。
很多人都將宿命與命運視為等同。
但其實不盡然。
乾道變化,各證性命!
這里的命,這指就是宿命,也意味著宿命可以變化,可以改變。
但命運不同!
命運凌駕宿命之上,也不可改變,任何自我意識認(rèn)為的逆天改命,其實始終在命運的安排之下。
那股絕望……你至今還不能真正體會!”
盤軒說到此處,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掌控了宿命之力,就有了一絲跳脫命運掌控的可能。
我如今的記憶中,殘留著我族先祖,對于宿命之力的了解。
他認(rèn)為宿命大道,并非是誕生于命運,而是有人與命運抗衡之后,從命運的力量之中參悟。
本意……
或許是要以宿命之力,來對抗命運之力。
但結(jié)果顯然沒有成功!
不過那對我們?nèi)缃裉^遙遠,你若是能借這門神通,找到、并掌控真正的宿命大道……
那長河對岸的諸般威脅,立刻就會化為飛灰。
無量存在也不可能抗衡宿命大道!”
鐵棠聽得詫異無比,暗自感嘆:“宿命大道竟然是被人開創(chuàng)出來的。
難以想象,那會是何等人物……
不過這樣一來,也說明了秦塵的星宿逆命術(shù),并非是臣服了命運所得。
她或許是在某個地方,見到了宿命大道,從而參悟了這門無上大神通!”
“好了,你既然接觸到了宿命之力,不如先回去修煉,待坐上天尊之位后,全力去搜尋宿命大道。
在這里也是浪費時間,何況這里真的不算安全。”盤軒看向遙遠處。
“不妥!”鐵棠搖搖頭。
“我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宿命大道,它到底藏在何處,如今有沒有被他人掌控,這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相比不知所在的宿命大道,鐵棠還是更信任秦塵留下的洞穴。
盤軒問道:“那你作何打算?這具尸身你如今也收不走?!?/p>
鐵棠還要搜尋洞穴,自然不會輕易離開,他找了一個托辭。
“我收不走,但這里有人可以?!?/p>
盤軒脖頸一縮,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向極遙遠,那近乎微不可察的光點。
“你想找太初天道幫你?”
“想都別想!”
“他絕不是你我如今能夠接觸的存在,你看看秦塵尸身,為什么那些鎮(zhèn)壓秦塵的存在,不敢將尸身直接放到太初所在的世界?
因為他們也怕!
哪怕太初天道已經(jīng)被命運徹底鎮(zhèn)壓,可那些你我都無法想象的至高存在……
依舊在懼怕太初!
就算你掌控了完整的宿命大道,以你如今的修為實力,也不可能抵擋太初哪怕一瞬、一息!”
太初天道,是能夠與命運正面交鋒的恐怖存在,是世間一切天道的源頭!
不入無量,或許連跟他談話的資格都沒有。
鐵棠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掃視虛空,隨后深深一躬,口中念道:“還請前輩出手,助我收取故友尸身,以免他受此無間之苦。”
盤軒眼眸一眨,立刻明白了鐵棠的意思。
此地除了太初天道以外,還有一個‘人’,有實力收取這具尸身。
大天尊——小白!
虛空寂靜無聲,并沒有任何身影出現(xiàn)。
“鐵某自知修為淺薄,實力低微,但還是愿許下承諾,前輩若助我,日后鐵某可為前輩做三件事!”
鐵棠一直深躬不起。
但四周也一直悄無聲息。
盤軒無奈地搖搖頭:“沒用,他早就走了,怎么可能在這等你一個多月?
你要是早點說,或許還有機會。”
鐵棠不語,直起腰身,開始凌空書寫,一個個斗大的金字在虛空浮現(xiàn)。
《元始道經(jīng)》、《元始大道經(jīng)》以及自身知曉的諸般正統(tǒng)大道,乃至剛剛得到的星宿逆命術(shù),都被他一一寫了出來。
“你瘋了?”
“這明顯是秦塵特意留給你的。”盤軒看到星宿逆命術(shù)出現(xiàn),一邊狠狠記下,一邊怒罵。
鐵棠沉聲道:“大天尊的實力,你我同樣不可想象,他在此清修千萬年,尸身的任何隱秘,幾乎都不可能瞞過他。
秦塵算計了他的對手,但不可能算計到這位大天尊。
他若是想要這門神通,早就可以得到?!?/p>
又過了小半時辰。
虛空終于微微顫動,一道身影破空而出,背負雙手,走到《元始道經(jīng)》、《元始大道經(jīng)》兩篇經(jīng)文前方。
“前輩!”
“你怎知我沒有走?”小白背對著鐵棠、盤軒。
鐵棠輕聲說道:“鐵某覺得……前輩一直在等我!”
“哈哈哈哈~你倒是厚臉皮,有何緣由?”
“前輩若不愿見我,在我進來的那一息,就可蒙蔽一切,繼續(xù)與那些道友清修。
更甚者。
你還可以編造一個假的尸身,讓我直接得到離開。”
鐵棠心中早就有了千般思緒,小白來歷神秘,實力又強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人物,能夠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可偏偏……
他什么都沒做。
哪怕被鐵棠破去無間幻夢,讓諸多相交千萬年的道友消失,小白都沒有出手阻止。
至于會不會是算計自己……鐵棠也拋去了這個可能。
以小白的修為實力、身份地位,如今的自己……還不值得讓他表演一場哭戲。
那些離別前的諸多情愫……絕對是真實不虛。
“唉~”
提起那些故友,小白又收起了笑意,淡淡說道:“我并非在等你,雖然我知道你會來。
但你也該明白,之前我沒有出手,現(xiàn)在我也不會插手?!?/p>
插手!
很顯然。
幫助鐵棠收起秦塵的尸身,必然就會涉及到一段很大很大的因果。
對于小白這種,寧愿與夢中人清修千萬年的存在來說,麻煩似乎是一件很討厭的事情。
“前輩,我愿以這些經(jīng)文,加上我許諾的三件事,一起請前輩出手?!?/p>
小白依舊背對著他,目光看向這兩篇經(jīng)文,嘴角浮現(xiàn)淡淡笑意。
“三件事?”
“你太過了,或許將來……我要你辦一件事,你都做不到?!?/p>
鐵棠雙手一拱,鄭重道:“鐵某絕無托辭!”
“是嗎?”
小白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神色肅穆。
“那我?guī)湍闶掌鹚氖?,然后要你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毀去這具尸身,你能做到嗎?”
鐵棠一怔。
盤軒幫忙辯解道:“你這簡直是不講道理,強人所難,有何意義?”
小白哈哈一笑,隨后伸出一根手指。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我只有一個問題,你若是如實答復(fù)我,我就可以幫你。
想好了再說!”
這本來不是什么難事,鐵棠立刻就要答應(yīng),不過想到剛剛的三件事,自然猶豫起來。
盤軒傳音:“答應(yīng)他啊,怕什么?你還有什么不可說的么?在他面前,你沒有秘密?!?/p>
沒有秘密嗎?
這個問題在鐵棠心中剛一升起,立刻就被抹去。
他強行壓下所有念頭,不再思索。
倘若不這么做,那些可能是秘密,也可能不是的事情,馬上就會如潮水般涌現(xiàn)出來。
鐵棠不確定……小白有沒有實力窺探自己的內(nèi)心念頭。
“好!”
“前輩請問?!?/p>
小白認(rèn)真打量了他幾眼,一指秦塵尸身,看似隨意地問道:
“此人……是男是女?”
“無聊,這人有病吧?”盤軒心中暗罵,他是沒想到,搞了半天,小白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哦哦,不對,他是在故意幫你,只是為了找一個借口,倒是我狗眼看人低了?!?/p>
盤軒醒悟過來,目光掃向鐵棠,卻發(fā)現(xiàn)他周身紫光大盛,永恒之氣的力量竟然裹住了周身上下。
“什么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鐵棠心中大駭!
他完全不相信,這會是對方為了故意幫自己,隨意找的一個借口。
這個問題本身——
就有很大問題?。?!
秦塵的真身,是女子,這件事……只怕連掌控一切,知曉一切的命運都不知曉。
因為洞穴的存在,讓她死后萬萬年、億萬年,都始終沒有暴露過真實面孔。
可小白……是從何得知?
甚至。
他到底是怎么會問出這種理所應(yīng)當(dāng),世人皆知的問題?
不應(yīng)該!
太不應(yīng)該了!
沒有緣由。
這并非秦塵是男是女的問題,是她為何能夠瞞天過海,乃至瞞過命運?
問題的最終,無疑會指向洞穴!
“我這瞬息間的猶豫,他只怕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但只要我死不松口,他就始終無法確認(rèn)?!?/p>
沒辦法。
鐵棠想過千萬種問題,甚至想到了小白會問自己,到底是哪里人。
但他從沒想過,問題竟然涉及到了秦塵的性別之上。
這一瞬間的恍惚,必然會暴露一些內(nèi)容。
哪怕有永恒之氣遮蔽,鐵棠也不確定能夠瞞過小白。
“前輩說笑了,秦塵自然是男子!”鐵棠散去永恒之力,硬著頭皮答復(fù)。
小白平靜如水,目光緊緊看著鐵棠雙眼。
少頃。
他再度開口:“你是男是女?”
“前輩,一個問題,這是第二個了,但鐵某有求于人,不敢不答。
我自是男兒身!”鐵棠面不改色,同樣平靜地答復(fù)。
小白微微皺眉,看起來不知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似乎還想再問,突然雙耳一抖,仿佛聽到了什么聲音,最終沒有問出口。
“起!”
小白只是輕易地探手一抓,秦塵的千丈尸身立刻飛入他掌心,縮小成三寸大小。
這一瞬間。
虛空爆發(fā)出不知多少道悶聲炸響。
鐵棠、盤軒甚至隔著無數(shù)時空,聽到好幾聲輕哼,就好像是自身禁制被破,受到了反噬一般。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盤軒頭皮發(fā)麻,他深知小白的手段是何等之粗暴,實力又是何等之強橫。
根本不是尋常人破除禁制、陣法的手段,而是蠻橫地以無上大力,直接將秦塵尸身從億萬種布置之中,強行摘離了出來。
這樣的實力,絕對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哪怕是盤軒真身,也從沒有見過這等人物。
或許。
只有太初天道……有可能做到?
“給你?!?/p>
“尸身已經(jīng)被我徹底封禁,解禁之法也告訴你。
但你若是解開禁制,就再不能復(fù)原,以你目前的實力,一不小心就會被尸身震死,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還有。
他體內(nèi)依舊有諸多手段,有的是他自己布下,有的是他人布下,你自己處理。
我答應(yīng)你的已經(jīng)做到了,你我無因無果!”
鐵棠看著掌心的三寸小人,心中也是激動難耐,長舒了一口氣。
他正要答謝,卻看到小白的身影已經(jīng)緩緩消散。
……
綠油油的菜田一望無垠,旭日之輝散落,映照出翠綠一片。
小白踩著泥濘的田埂,走到一個中年老農(nóng)的身旁。
“好吃嗎,這菜?”
“與你無關(guān)!”老農(nóng)就坐在田中,雙腿全是泥漿,他依靠在田埂上,美美抽了一口旱煙。
小白也不嫌棄,自顧自在老農(nóng)旁坐了下去,一邊掏出竹筒水煙,一邊問道:“剛剛你也看到、聽到,怎么看?”
“與我無關(guān)!”老農(nóng)又是美美一口,仰頭朝天,將煙霧吐向蒼穹大日。
小白咕嚕嚕抽了一口,將煙霧吐在老農(nóng)臉上,淡淡問道:“世間竟然有這種事,也不知是什么力量,真是怪哉!”
“又如何?與你、與我,有何關(guān)聯(lián)?”老農(nóng)像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小白也不答復(fù),自顧自說:“他殺你殺得有些乏了,讓我來問你……可愿臣服?”
老農(nóng)苦澀地抽了一口旱煙,無奈道:“我早就服了,是他不服。
是他一直不服氣,不能真正殺死我!”
“那你可愿臣服?”
老農(nóng)眼神深邃,第一次轉(zhuǎn)過頭,與小白對視。
“我若是服了……你就會不服,有什么改變嗎?吃苦、受累的,最終還是我!
我早就服了!
但我不能服,就這樣,挺好。”
兩人各自轉(zhuǎn)身,依靠在田埂上,默不作聲地吞吐煙霧。
直至夕陽西下。
金黃色灑在二人身上,拉出長長的身影,迎著泥土芬芳,以及那似乎永遠抽不完的煙霧,勾勒出田園美景。
“快了!”
“什么快了?”
“很快,就會有新的人出現(xiàn),他也不服?!?/p>
老農(nóng)眼中精光一閃,瞳孔中倒映出鐵棠的身影。
“他?”
“他不服也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