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xiàn)在瑤姐兒還不是?!贝拗S低聲說道。
貴太妃動作一頓,端茶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倏然沉了下來。
崔知許還想再勸,但見貴太妃面色不豫,便轉(zhuǎn)而說起其他事宜:“太醫(yī)說了,瑤姐兒的傷勢不宜移動。陛下已命太醫(yī)留在行宮專程診治,直至能夠回宮。
陛下的意思,明日他也啟程回宮。而我手中尚有政務(wù)待辦,干無法留在行宮。姑母看瑤姐兒這邊該如何安排?”
貴太妃以指掐額,長吁了一口氣:“知許,本宮也須一同回宮?;厝ブ?,得盡快與太后商議,推進(jìn)遴選事宜?!?/p>
崔知許原本有意請貴太妃暫留行宮照應(yīng),聞言不由問道:“姑母,瑤姐兒這種情況,何必急于遴選?”
貴太妃神色漸凝,語氣轉(zhuǎn)深:“你方才說得不錯,瑤姐兒眼下還不是皇后。”
她指尖輕敲茶盞:“擱以前陛下如果決議不立瑤姐兒為皇后,咱們還沒辦法??扇缃袼o(hù)駕有功、重傷未愈,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任憑什么貴女,位份也絕越過她去。否則,即便咱們不說話,言官自會議論,就是天下百姓也看不過眼。”
崔知許仍不放心:“可我們都走了,瑤姐兒該怎么辦?”
貴太妃卻神色一舒,從容說道:“瑤姐兒此番救駕,圣眷正隆。陛下既已命薛潤明率太醫(yī)留守,必然也會遣宮人精心侍奉。這是救駕的大功,誰敢怠慢半分?”
她意味深長地看向崔知許:“我們不如趁此放手,將瑤姐兒全然托付給陛下,讓陛下親自操心?!?/p>
崔知許聞言心念電轉(zhuǎn),心中頓時一喜,若陛下分心看顧瑤姐兒,那姜若淺不就空出來?給他機(jī)會了!
這廂姑侄倆盤算的正好,而裴煜那廂,幾位太醫(yī)仍在低聲商討醫(yī)治之策。
裴煜卻覺殿內(nèi)壓抑,便走到窗前,卻看到貴女們撐著傘站在院里。
細(xì)雨如絲,綿密不絕,院中青石地上已積起片片水洼,雨珠濺濕了她們的裙裾和繡鞋。
這有些過分了,裴煜眉頭微蹙。
他側(cè)首看向一旁的魏王與瑞王,聲音里聽不出情緒:“貴太妃人在何處?”
瑞王道:“聽人說貴太妃累了,去西廂緩著呢?!?/p>
裴煜負(fù)手徑直向外走去:“走,去看看?!?/p>
瑞王見狀,從德福公公手中接過傘,疾步跟了上去,低聲道:“陛下,貴太妃去歇息了,身邊的嬤嬤呢?這樣讓人站在雨里有些過了吧?”
裴煜行至院中,見眾人雖撐著傘,衣衫卻已濕了大半,不由眉頭更緊:“你們過來做什么?”
成家姑娘上前一禮,聲音溫婉卻微帶淋水后瑟縮寒意:“回陛下,我們心系崔姑娘傷勢,特來探問?!?/p>
瑞王一眼瞥見人群中的姜若淺,不由脫口而出:“姜小菜,你怎么也在此處?”
裴煜目光一轉(zhuǎn),冷冷落在姜若淺被雨氣沾濕的臉上,語氣不容置疑:“這里自有太醫(yī)照料,你們都回去。”
隨即對瑞王令道,“瑞王,你親自護(hù)送,務(wù)必確保她們平安回去?!?/p>
瑞王應(yīng)聲,將手中的傘遞還給德福公公,卻自然接過了姜若淺手中的竹傘,道:“走吧,姜小菜,我送你。”
本來這些姑娘在雨里站了這些時候,已經(jīng)受不住了,聽陛下讓回,順勢也就回去了。
貴女們離開后,裴煜轉(zhuǎn)身問身旁的魏王:“皇叔,你怎么看?”
魏王望著裴煜發(fā)呆,斟酌詞句,這是問他怎么看貴太妃?還是崔大姑娘?
裴煜似乎并不準(zhǔn)備他會回答,轉(zhuǎn)身往房中走。
魏王緊隨其后,到了廊下低聲進(jìn)言:“陛下可還記得,當(dāng)年惠賢太后薨逝后,麗妃屢次欲加害陛下,那個時候陛下得養(yǎng)在貴太妃跟前,雖只兩年光景,卻在最關(guān)鍵時保全了陛下安危?!?/p>
麗妃跟那個時候的蘭嬪(裴煜登基后追封生母為惠賢太后)從入宮便積怨頗深,后來麗妃的兒子,也就是大皇子被封為太子,蘭嬪也被人毒死了,麗妃幾次都對裴煜下手。
裴煜幾番僥幸逃生,先皇雖對他未必格外疼愛,遂將他送至貴妃宮中撫養(yǎng)。這也正是如今貴太妃得以與太后共同協(xié)理后宮的緣由。
另一方面,崔碧瑤的父親貴為丞相,崔氏一族數(shù)房皆在朝中各部任職,門生故舊遍布朝廷,聲望隆重
而姜家相對勢弱,姜家屬長房大爺官職最高,至參知政事;二房為庶出,任五品散職,權(quán)勢稍遜;三房即姜若淺父親,外放為知府。
姜家之所以能與崔家分庭抗禮,很大程度上倚仗姜太后之力。
先皇期間便會與她商討一些政務(wù),病重后更是讓她與裴煜共同攝政兩年,其執(zhí)政手腕與恢弘氣魄,絲毫不遜于雷厲風(fēng)行的帝王。
姜家本身勢微,這也正是她一意欲將姜若淺送入宮中、鞏固家族地位的關(guān)鍵原因。
說起姜太后,她的一生堪稱傳奇。
初入宮參選時誤闖梅林,遇見在那里賞梅的先皇,并讓他對其一見傾心。
她從美人起步,最終登上后位,雖一生未曾生育,卻始終穩(wěn)坐中宮。
即便當(dāng)年先皇冊封大皇子為太子,麗妃勢頭強(qiáng)盛一時,也始終未能撼動她分毫。
*
翌日
下了一夜的雨終是停了,姜若淺被胭脂喊起床,匆匆梳洗過后就上了回宮的馬車。
一上馬車就靠在馬車廂上不時打哈欠。
昨夜去含香苑折騰一趟,回去又沐浴,姜若淺做事磨嘰,三磨嘰兩磨嘰睡的晚了。
趴在窗口扒拉著車簾的韓嫣用手肘撞了撞姜若淺:“淺淺,你看陛下,陛下也跟我們一起回宮啊。”
姜若淺睜開眼,朝外看了一眼,裴煜正跟身邊的人交代什么,冷峻的眉眼透著疲憊,看那個勁是守在含香苑一夜未睡。
姜若淺抿了抿唇,想來他也可憐,身為帝王,還是一個想做個賢君的帝王,做事還要考慮臣公的心里。
這時胭脂指揮著幾個丫鬟在往馬車上裝東西,姜耀杰走到胭脂跟前說了幾句什么,然后朝馬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