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并未對安和公主的質(zhì)問有何表示,一個眼神都沒有看過去,淡淡道:“雖然還不知究竟誰下的毒,終究是在太妃管理下出的紕漏?!?/p>
他垂眸輕撫腕間佛珠,語氣平穩(wěn)卻不容置疑:“即日起,六宮事務交由嫻妃打理?!?/p>
貴太妃只是一個太妃,卻因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而地位才貴重。
若失了這份權(quán)柄……貴太妃不敢再想,顫聲道:“陛下!您竟要收回本宮攝六宮之權(quán)?”
裴煜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后宮事務繁雜,太妃也辛苦了這么久,以后交由嫻妃操心,你便安心頤養(yǎng)天年吧。”
安和公主再次出聲爭辯:“可眼下并無實證能證明是母妃所為……”
裴煜未等她說完,便握住姜若淺的手,將她扶起:“嫻妃隨朕回宮?!?/p>
才走出兩步,他鳳眸微轉(zhuǎn),瞥見瑟縮在后方的趙姝兒,腳步一頓:“趙家姑娘,以下犯上,不知進退。也該罰,就在此處跪著吧……跪到明日。”
回到關雎宮門外,秋菊與胭脂垂首侍立,正欲退下,裴煜半斂的鳳眸冷冷一瞥:“你們二人,進來?!?/p>
殿內(nèi)寂靜,裴煜端坐于軟榻,一手輕搭幾案,狹長的眸子微瞇,目光既冷且沉,帶著不容置喙的帝王壓迫感。
秋菊與胭脂被那氣勢所懾,雙雙跪伏于地。
裴煜緩緩開口質(zhì)問:“主子在外受人欺辱,你們竟不知護主?”
他指的,正是姜若淺被趙姝兒推搡的那一刻。
兩個丫鬟將頭埋得更低,顫聲請罪:“奴婢知錯,求陛下責罰?!?/p>
“陛下,此事怪不得她們,”姜若淺輕聲開口,“是臣妾一再叮囑,絕不可在外張揚,亦不可與人沖撞。”
她們之所以沒有沖上前,并不是因為不盡責,而是明白姜若淺有意讓裴煜親眼見到她受辱的情形。
秋菊也緊接著回話:“是,娘娘曾多次囑咐奴婢,不可倚仗她的身份對人無禮。娘娘還說……陛下待她好,若在外生事,必會有人非議她恃寵而驕,陛下徒增煩憂。”
裴煜看了姜若淺一眼,眸里戾氣消減:“不惹事,也不能看著主子被欺辱?!?/p>
目光再度落回兩名宮女身上時,眉峰又變得凜冽:“念在你們跟隨主子多年,此次便不追究。但若下次再眼睜睜看著主子受外人欺辱,朕第一個治你們的罪?!?/p>
他聲調(diào)一揚,如金石擲地:“你們記住了,無論面對何人,皆須忠心護主。不必畏懼,只要你們做得對,朕自會為你們撐腰?!?/p>
秋菊與胭脂聞言,連忙叩首謝恩:“奴婢謹記陛下教誨,日后定當拼死護佑主子?!?/p>
姜若淺見裴煜并未責罰二人,反而許下如此承諾,心中暗喜,便輕聲吩咐:“都下去備茶吧?!?/p>
二人低聲應下,悄步退出,不久胭脂便端茶而入。
姜若淺親自接過茶盞,遞至裴煜面前:“陛下,請用茶。”
鳳眸微轉(zhuǎn),落在她臉上,她抿唇淺笑,黛眉烏目,嬌俏動人。
裴煜接過茶盞,隨手置于幾案。
隨后卻朝她出手,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精致,溫潤的指尖,撥開她發(fā)冠下散下的碎發(fā)。
他嗓音低柔:“淺淺,他們朕都已經(jīng)懲治,朕拿你怎么辦?”
姜若淺呼吸一滯,眼睫輕顫,怔怔地望進他深邃的眸中。
“你早就知道耳飾里有毒?!彼闹讣廨p撫過她的臉頰,語氣篤定。
姜若淺長密的睫毛緩緩垂下,在芙蓉面上投下一排淺淺的陰影。
裴煜收回手,他很有耐心,鳳眸清淺盯著她,一點也不著急逼迫答案。
直到看見她因忐忑而不自覺地用貝齒咬住下唇。
他劍眉微蹙,食指輕輕按上她的唇瓣摩挲,仿佛要解救那受虐的柔軟:“不許咬?;卮痣薜脑?。”
姜若淺的睫羽輕輕顫動:“陛下為何這般問?”
裴煜幽深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明悟,聲音微沉:“朕先前在你這里見過太妃所賜的頭面。在宴席上見到它們出現(xiàn)在旁人身上時,便已猜到了幾分?!?/p>
他過目不忘,當初胭脂捧著妝匣時,他只掃了一眼便記住了首飾的圖樣。
聽他這般說,姜若淺非但不心虛,反而杏眼陡然冷了下來:“陛下是覺得臣妾工于心計、算計他人,因而失望了?”
裴煜鳳眸深沉如化不開的濃墨,凝望她許久,才緩緩道:“不是失望,是生氣。”
姜若淺心中委屈,那些人害她在先,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何錯之有?
一股氣性涌上心頭,她微微歪著頭,圓睜的杏眼中寫滿了不服,直直地與他對峙。
兩人都不說話,看著對方。
裴煜忽然起身,走到姜若淺面前,一伸手便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聲音低沉:“朕并不氣你設計她們,朕只是氣你明知頭飾有毒,卻不告訴朕。”
姜若淺望著裴煜的眼睫顫了顫,在裴煜一貫平靜、少有波瀾的幽沉眼底,她讀出了某種被強行壓抑的情緒。
而裴煜,也在姜若淺波光瀲滟的美眸中,窺見了幾分藏得極深的情緒。
那情緒像霧中花、水中月,誘得他不由地想將她徹底撕開,一探究竟。
“淺淺,做錯了事,總是要受到懲罰?!?/p>
姜若淺聞言,眼睫緩緩垂下,不想看裴煜。
幾乎同時,修長冷白的指尖,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重新仰頭與他對視。
裴煜身形修長挺拔,如霧凇清冷,立在姜若淺面前,高出她許多,所以他略略俯身。
目光先是鎖住她清澈又倔強的杏眼,隨后漸漸下移,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嬌軟唇瓣上。
姜若淺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與試探:“陛下怪臣妾不與你說……那說什么呢?”
“說貴太妃送來的那頭面樣式老氣,里頭還藏著毒,一心想讓臣妾出丑?”
她抬眼,目光盈盈地望著他:“若臣妾說了,陛下又會怎么做?”
沒等裴煜回答,她聲音柔柔接著道:“貴太妃定然有千萬個理由,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陛下想懲治她,也缺乏力度。”
裴煜望著那張合的小嘴,俯下身便吻了上去。
撬開牙關,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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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請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