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讓張浩不禁冷汗直冒。
一般來說,只要是存在的事物,無論多么神秘,時間長了總會有一些奇怪的說法流傳下來。
就好比生死之事,或許平常人未曾見過鬼魂,但有相關(guān)說法自古流傳,他們也會相信這世上確實有鬼魂存在。
民間流傳最廣的說法往往在某種程度上是正確的。
可這個女人……她所言似乎就是這個世界的普遍認(rèn)知。
張浩又想起外面那個小孩的魂隨風(fēng)消散之景,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歸于天地嗎?
難道這個世界并沒有所謂的生死輪回制度?
這一切都超出了張浩的理解范疇,他不由自主地捏著眉心,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梳理這些信息。
很快,男人便回來了。
“大師,我已將接下來數(shù)日的醫(yī)藥費都墊付了,護(hù)士說你朋友只是營養(yǎng)不良,多休息休息便好?!?/p>
“好的,多謝你了?!?/p>
這時,女人突然疑惑地問道:“大師,你是不是……從天山上下來的神仙呀?”
又是天山!
在張浩的世界里,多數(shù)人都會認(rèn)為是天上下凡的神仙,而實際上天上也并無特定之處。
這里的人似乎認(rèn)定神仙一定是從天山下來的,而天山是一個有具體坐標(biāo)的地方,難道他們就從未好奇過那邊為何會下來神仙嗎?
瞧著張浩正出神,女人便沒再繼續(xù)那個話題,而是好奇問道:“大師,敢問您尊姓大名?”
“我叫張浩?!?/p>
“我叫王中陽,這是我妻子張妙?!?/p>
“你們二位應(yīng)該不是本地人吧?”
王中陽答道:“不是,我們從內(nèi)地來這兒看病。我妻子的病看了好多家醫(yī)院都沒看好,實在沒辦法,只好來這兒了。全國各地的醫(yī)院都跑一跑,總歸是有點希望的,沒想到在這兒就碰上您了,您說巧不巧?”
全國各地的醫(yī)院都跑?
張浩疑惑地看了張妙一眼,只見張妙苦笑著低下頭,那笑容里似乎藏著許多無奈。
想必在求醫(yī)的這段時間里,她自己也吃了不少苦。
“大師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還沒想好?!?/p>
聽張浩這么說,王中陽似乎很高興。
“那大師您要不要跟我們回內(nèi)地?在這兒待久了,身體會不舒服的,我們來這兒半個月,都快撐不住了?!?/p>
不光是他們,張浩自己也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頭痛得厲害,而且在這兒自己的能力好像大打折扣,現(xiàn)在也不方便試試自己的能力。
“行啊,等我朋友醒了,我再跟你們一起走?!?/p>
“行行行!”王中陽開心得不得了。
在他看來,張浩可是個大師,要是這位大師跟自己回去,肯定有好處的。而且自己認(rèn)識的朋友大多都有錢,要是跟他們說自己認(rèn)識一位大師,能解決各種疑難雜癥,那肯定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
到時候自己稍微收點中介費就行了。
從王中陽那滿是算計的眼神里,張浩差不多已經(jīng)猜到他的想法了。
不過無所謂,要是自己能幫上對方,那就說明自己和他還能合作。
以后要是還有什么條件,再提也不遲。
一天多后,孫平寬終于醒了。和之前在精神病院里見到的狀態(tài)不同,現(xiàn)在的孫平寬看起來明顯清醒多了。
見到張浩后,他微微一笑,讓張浩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都告訴他。
張浩沒直接說,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能先跟我說說你身上的謎團(tuán)嗎?我在自然資源管理局看到的那本日記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你在瘋癲的狀態(tài)下能畫出天山的地圖?又為什么來了這兒之后你就清醒了?”
一連串問題問出口后,孫平寬似乎并不驚訝,好像張浩會問這些問題,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能一個一個回答嗎?”
正常狀態(tài)下的孫平寬看起來很有禮貌,說話時臉上還帶著笑容,可以說是彬彬有禮。
張浩為自己剛才的急切感到羞愧。
可能自己真的是太著急了。
“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你當(dāng)然可以一個一個回答,你甚至可以選著回答,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你來這兒幾天了?”
孫平寬先問了張浩一個問題。
張浩想了想,回答道:“從我進(jìn)天山到現(xiàn)在,差不多有一個星期了?!?/p>
張浩注意到,孫平寬說“這兒”的時候,用的是“這個世界”之類的詞。
從孫平寬的話里,他也間接證實了,原來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
“根據(jù)你的能力來看,你要是想來到這個世界,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路程,所以你來了這兒差不多有4天了,對吧?這4天里,你應(yīng)該也對這個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也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你原來的世界了?!?/p>
張浩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插話,也沒有打亂孫平寬的節(jié)奏。
孫平寬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點滴,竟然直接伸手拔了下來,然后緩緩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一切。
看著窗外的時候,孫平寬的表情是滿足且欣慰的,他對這一切似乎很熟悉。
“我終于回來了……”
這句話也從側(cè)面證實了張浩的猜想。
“你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被帶到那邊去了,對吧?”
“背后的事情太復(fù)雜也太多了,我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你要去哪兒?我要跟著你一起去,我們路上慢慢說,行嗎?”
孫平寬既然已經(jīng)清醒了,就沒必要讓他繼續(xù)待在醫(yī)院了。
張浩讓孫平寬跟自己一起,跟著王中陽出發(fā),前往內(nèi)地。
又走了兩天,張浩越發(fā)確定,這個世界的地理風(fēng)貌與自己的世界極為相似,而且,這里每個人的面容,在他原本的世界里都能找到對應(yīng),只是身份迥異罷了。
他想,要是昊邪他們也來到這里,或許也能察覺到這一點。
他覺得自己運(yùn)氣不錯,來到這兒沒多久就瞧見了與張夢瑤相似的臉龐,從而明白了這個規(guī)律。至于其他人會怎樣,他無從知曉,只能在心里默默為他們祈福。
一路上,孫平寬也跟他透露了一部分真相。
其一,他和自然資源局里被關(guān)在三樓的人一樣,都是從這個世界被帶去做實驗的,幕后黑手是誰,尚不得而知。
其二,他只有回到這里才能保持清醒,一旦去了那個世界,精神和身體狀態(tài)都會逐漸惡化,最終變成瘋子。換句話說,張浩將來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yùn)。
其三,正因為知道這一點,那些人才提前對孫平寬等人進(jìn)行了訓(xùn)練,讓他們變成了只會記住鑰匙的“工具”。
還有兩個問題,孫平寬沒有直接回答,張浩依然心存好奇。
首先,孫平寬的父親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和自然資源局達(dá)成了怎樣的合作?
其次,孫平寬的那本日記,絕對不像他說的那么簡單。日記的后半部分,絕非精神失常之人的胡言亂語,倒像是被某種力量侵蝕了心智。
那時的孫平寬,也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而非簡單的瘋子。
關(guān)于這些謎團(tuán),孫平寬沒有明說,張浩也決定不再追問。畢竟,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經(jīng)足夠他消化很久了。
到了王中陽所在的城市,王中陽毫不猶豫地出錢給張浩租了一套精裝修的兩居室。
“大師,這段時間你就住這兒吧,會有人照顧你的日常起居的?!?/p>
張浩看得出來,王中陽是不想讓自己離開,想把自己像金絲雀一樣養(yǎng)在這里。
“王先生,你其實不必如此緊張。我知道你對我有恩,而我也幫了你,我們各取所需。你幫我租了這套公寓,那我就再給你畫兩張符,幫你稍微調(diào)整一下住宅的風(fēng)水,讓你們的精神和身體都能得到改善?!?/p>
“行行行!這樣再好不過了!”
張浩原本想休息一下,但王中陽不走,他只能先畫了兩張符交給他。
好不容易把那對夫妻送走后,張浩有些疲憊地癱倒在椅子上。
孫平寬卻在一旁悠閑地看著笑話。
“我說,你寧愿找他們幫忙,怎么不找我呢?”
“你都離開這個世界這么久了,你的財產(chǎn)還能保留嗎?”
“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孫平寬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天空,看了幾分鐘后,又往后退了兩步,在剛剛站立的地方,用手指比劃著什么。
張浩仔細(xì)凝神一看,發(fā)現(xiàn)他手指劃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散發(fā)著溫暖的力量,這就是孫平寬原本的力量嗎?
像孫平寬這么厲害的人,到了自己那邊都難免變成瘋子……如今張浩自己的實力大打折扣,也會變成瘋子嗎?
他不敢想,也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了。
過了一會兒,孫平寬回到了屋里。
“你剛才在做什么?”
“召喚我的靈?!?/p>
“你的靈?這是什么東西?”
是類似于傀儡或者寵物一類的東西嗎?
“怎么說呢,你們那個世界有生死輪回,人死后靈魂可以重新投胎。簡單來說,一條生命的期限永遠(yuǎn)不會停止,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但在這邊不是……人或者生物死后,不會進(jìn)入輪回,更不會投胎,他們只會飄蕩在這片大地上,然后一點一點被風(fēng)吹散。
我的靈就是我用我的力量保存了一個即將消散的靈魂,并且?guī)退仗斓亻g散落的靈氣,讓他得以繼續(xù)存在于世間。作為交換,靈要聽命于我,即便是魂飛魄散,也不能背叛。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從他的話里,張浩終于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生死制度究竟是怎樣的。
只有生死,沒有輪回。
“如果人死后的靈魂不能重新來過,那這世上每一個出生的人都是怎么來的呢?”
“不知道,沒人能弄明白這個問題?!?/p>
“那你的父親想做什么?上面把你送到那邊,難道就是為了要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孫平寬似乎是被張浩問得沒轍了。
“我父親和那邊達(dá)成了交易……在這個世界我們沒有立足之地,那去往有輪回的世界不就成了出路嗎?實驗開始前,我就知道我最終會瘋掉,會淪為他們的工具,甚至可能死在那里……
但只要我的靈魂能進(jìn)入輪回,那從我的下輩子起,我就能永遠(yuǎn)活下去,盡管活下來的那個人可能完全沒有了現(xiàn)在我的痕跡,但對我父親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意義上的永生。而作為交換,他們負(fù)責(zé)為自然資源局打開這個世界的大門。
至于那些人究竟想來這里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到那邊后也沒清醒多久,就……”
后面的話孫平寬沒再說下去,似乎發(fā)生了比他話里那些交易更可怕的事情。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詞,同化。
他不是被那些精神病患者同化了,倒像是被某個群體的意志給同化了,這個群體的意志來源于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生物,他就不得而知了。
孫平寬或許知道那么一點線索,但他不想告訴張浩。張浩已經(jīng)逼他說了兩個好奇問題的其中一個答案,知道該適可而止了,所以沒再繼續(xù)追問。
即便到了現(xiàn)在,張浩腦海里還是不斷冒出問題。
從最初對孫平寬的好奇,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對孫平寬父親的好奇。
在這個世界的人對生死沒有清晰概念的時候,他父親是怎么知道另一個世界有生死輪回的呢?
沒過幾分鐘,張浩感受到了一股風(fēng)吹來。
扭頭看向落地窗外,只見一個淡淡的白色影子站在那里,那影子似乎想走進(jìn)來靠近孫平寬,但又不知為何停在了那里。
孫平寬見狀一笑,對張浩說:“你的實力已經(jīng)強(qiáng)到連他都不敢靠近了。”
“就這還強(qiáng)?”
張浩冷笑一聲,真想嘲諷自己。
來這里之后,三天兩頭昏倒,甚至還進(jìn)了醫(yī)院,這可不是他這個實力的人該干的事兒啊。
“你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強(qiáng),即便是在之前那個世界也是……吃飯吧,我餓了?!?/p>
孫平寬和張浩兩個大活人吃飯,孫平寬的靈就站在一旁,從剛才到現(xiàn)在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這個靈的身體一點點變得實在起來,能看出人的輪廓了。
“你的靈之前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別之處,讓你選中了?”
“因為他是我哥哥,當(dāng)年我們之所以能打開雪神山上的門,就是我哥哥用鮮血獻(xiàn)祭的……”
張浩突然覺得一口飯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孫平寬身上發(fā)生的這些事,已經(jīng)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范圍。
所謂的門,所謂的兩個世界,所謂的生死輪回……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差異?
這里難道是神沒有管轄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