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澈昏迷了五天。
這五天里發(fā)生了什么陳澈不知道,但陳天鳳差不多每天都在。
許嘉柔在這五天做了什么,秦雅南在這五天做了什么,她可是門清的。
她們兩人在自己等人面前,一個說是陳澈同學一個說是朋友。
就算她們這些長輩不懂如今小年輕在想什么,可是一個人好不好她們看得見,對相好是什么樣她們分得清。
而比較尷尬的是,秦雅南和許嘉柔不分伯仲,都特別討人喜歡。
許嘉柔不說了,陳天鳳之前見過,秦雅南雖然第一次見但之前聽說過,兩人年紀不一樣、風格不一樣、性格不一樣,但無論是各個方面都特別的好。
提起二女,陳天鳳還有點無語。
當她看見許嘉柔悉心照顧陳澈,覺得對方真不錯時,又感覺秦雅南特別大氣、還安排了醫(yī)院大大小小無微不至。
想到許嘉柔半夜守著苦了時,又不得不想起秦雅南一直面露擔憂到陳澈從急救室出來手術成功才松一口氣。
發(fā)現(xiàn)這個好時,感覺那個也不錯,最后想來想去把陳天鳳想無語了。
你說這大侄子,平常不吭不響的,這一下子就帶回家兩個,關鍵這兩天各有各的好,誰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所以陳天鳳她們這些天啊,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去想這些事。
如今陳澈醒了,剛好許嘉柔和秦雅南都不在,她還是忍不住好奇想問問,這總得在兩個里面選一個吧?
只是陳天鳳還沒說完,外面客廳的門便被推開,一行人小跑進來。
“踏踏踏踏踏?!?/p>
蘇美晴沖進病房,看向坐在陳澈右邊的二老,再看左邊說話的陳天鳳。
她最后看向病床上,此時睜著眼表情詫異的陳澈,看著頭上和胸前連著密密麻麻的線,她不禁一時紅了眼眶:
“你個傻孩子,你逞什么能啊,有什么事不能先給家里打電話…”
蘇美晴克制著怒吼,豆大的淚珠劃過她此時略有發(fā)黃憔悴的臉,她此時打不了陳澈,只能拍打旁邊的高大男人。
一時間拍打聲和淚如泉涌的顫音回蕩在病房里,蘇美晴急的不能自己,宣泄自己這幾天的驚恐和擔憂。
陳澈現(xiàn)在不能碰,板著臉的陳天宏卻遭了殃,一連挨了好幾下拍打。
見到這一幕,情緒受到影響的陳天鳳從床邊起身抹了抹眼淚,連忙走過去扶住蘇美晴,讓失控的對方坐在凳子上。
“美晴,孩子剛醒別讓他激動。”
病床上,陳澈聽著耳邊不斷的輕微嗚咽聲,鼻頭微微發(fā)紅咬唇克制著情緒,他沒說話的看向?qū)γ娴拇参病?/p>
一身西褲白襯衫的陳天宏正站在床尾處,面無表情的深深望著他,眼睛里流露著不一察覺的心疼和無奈。
陳澈沒說話,不知怎么回復。
他那晚,包括解決邦遠的之前很多事都不跟家里人說,有很多原因。
一是因為他習慣了獨立,且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時間倒流、思維難變。
有人說26歲能有什么思維?
是,普通人的26歲才剛剛畢業(yè)工作沒幾年,甚至很多都是每天公司、家里兩點一線,生活偶有不順但安逸。
陳澈的26歲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大苦大難,但他經(jīng)歷過很多很多次需要獨立思考、獨自面對的決定和選擇。
不夸張的說,后世家里連他具體能掙多少錢都是未知的,他也不愿說。
這第二個原因就是:他是家里所有人的寶貝,這些人還幾乎都不是高知識分子,你無法用道理完全解釋清楚。
他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只是覺得有冒險有危險,生怕你磕了碰了的拒絕你,你必須符合他們心里的安全范圍。
郭景林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他出國留學都要有人陪同,互相照應。
重生回來,他見到陳天宏的第一眼就說龔耀武會跑,他不是沒試探,然而老爹不信他,且就算信了也無可奈何。
你隨便在路邊問一個華夏人,你問問誰不知道開發(fā)商會跑路。
建筑商是很被動的,你就算知道開發(fā)商會跑,你也無可奈何只能防守,尤其是國家一次次縮緊政策,開發(fā)商不敢和國家作對,就只能欺負下面的乙方,就一句話:“想干就墊資,把命交給我,不能干就滾,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后世恒大暴雷,欠了兩萬億,工程款就有一萬多億,難道那些建筑商都是傻子嗎?不知道恒大早就不行了嗎?
大家都不是傻子,但行情就是這樣,就像賭博一樣,從進入工地開始,你就要做好甲方不給錢的準備,甲方最后給了錢萬事大吉,甲方不給錢就是淹沒在時代洪流,在華夏改革開放的浪潮里,會出現(xiàn)一些弄潮兒在時代里揮斥方遒,那么底下一定是千千萬的尸骨在支撐著他們。
陳天宏沒有重生,他沒有經(jīng)歷過后面的嚴重性,所以心存僥幸。
也是沒有辦法的僥幸,就算知道龔耀武會跑,并且提前一步逮捕住他,也幾乎難以改變家里破產(chǎn)的結(jié)局。
因為他們家破產(chǎn)的根本,不但是資金鏈斷裂,還包括巨大的墊資欠債。
差不多幾個億的窟窿。
就算逮捕了龔耀武,人家沒有錢去美國破產(chǎn)保護,在國內(nèi)成了老賴,你除了能讓他住進去,依舊改變不了破產(chǎn)。
拒絕蓋章是很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但拒絕蓋章只是防止未來更大的損失,當前面臨的損失并沒有解決,它只是防止重患者病情惡化,不是一針下去藥到病除。
那么很多事就需要陳澈自己去做、自己去面對,以確保后顧無憂。
在解決邦遠這件事上,他把父母推在臺前,要的就是真實反應,如果不是父母在前吸引注意,他也偷不了家。
政府、銀行,陳澈使用的那些手段并不光明且危險,你讓他怎么跟家里說,尤其是他此前就是普普通通大學生。
親情在這時反而是一道枷鎖,想要說服他們支持自己遠比瞞著他們更難!
凡事都有兩面性,既想要家人把你當小孩子一樣呵護,又想要父母把你當大人一樣放心和支持,這幾乎很難。
包括現(xiàn)在,新喜咖啡的野心和腳步已經(jīng)囊括全華夏了,可沒有成績的支撐,家里人依舊還覺得他是在小打小鬧。
就這,還是陳澈拿所謂貴人和出國留學長了見識的理由被家人所接受,他要是突然重生回來變了一個人,保不齊家人已經(jīng)找人跳大仙,認為他邪魅上身了。
作為人子,他有他的無奈,他何嘗不想父母開明大義的同時能有巨大的能量替他兜底、給他擦屁股隨便他翻騰。
但沒有這個條件。
那么凡事就只能優(yōu)先靠自己。
好在家里的溫情從沒讓他失望過,父母給不了他翻云駕霧的本領,一日三餐總是有的,他比很多人都幸福多了。
等上面沒大人了。
人自然就成為大人了。
…
病房里,陳天鳳安撫著蘇美晴沒有控制住的情緒,輕輕扶著她問道:
“不是讓你去睡嗎,怎么來了?!?/p>
正在這時,溫麗娜和蘇偉兩人也走了進來,看著床上的陳澈驚喜道:
“我就說新新大福大壽,醒了?!?/p>
“爺們,感覺怎么樣?”
見到紅著眼睛的溫麗娜和強顏歡笑的蘇偉,陳澈抬抬手給他們示意道:
“好多了,放心吧。”
剛才一瞬間,蘇美晴的情緒控制不住的爆發(fā),如今緩過勁看向病床上的兒子,滿眼心疼的走過去輕顫道:
“醒來感覺怎么樣啊,疼不疼?!?/p>
陳澈呼口氣壓住情緒,看著往常最注重保養(yǎng)的老媽有了黑眼圈,寬聲道:
“好的很,我感覺我現(xiàn)在都能吃下三碗大米飯,沒有那么嚴重。”
蘇美晴抻著蓋在陳澈身上的薄毯,見他還笑的出來無奈哽咽道:
“還不嚴重,媽都怕看不見你了,你說你從小到大什么時候住過院?!?/p>
陳澈從小到大還真沒咋住過醫(yī)院,就連包皮都沒有割過,唯一一次住院還是上學時一個朋友被打傷他陪護。
“我這不是沒事嘛,我是福星?!?/p>
見陳澈心態(tài)還挺好,蘇美晴心里多少放心下來,抽了抽鼻子道:
“還福星的呢,你動手術以后昏迷了五天知不知道?!?/p>
那天晚上快要凌晨兩點的時候,許立平打電話給他們,說他們兒子身受重傷現(xiàn)在在西青醫(yī)院搶救,讓他們過去。
陳天宏一開始還以為是詐騙電話,但這類關系一說,真假分明。
當即嚇的夫妻倆衣服都穿錯了,連忙給陳天鳳和蘇偉打電話,把陳蘇檸交給孔莎莎后,三人趕忙去醫(yī)院趕。
到了醫(yī)院急救室,當時是秦雅南、許立平,還有兩名警察、兩名武警同志在門口等待著,看見還有拿著槍的兵,他們幾個人的心就懸到了谷底。
而聽許立平說清緣由,蘇美晴知道陳澈被爆炸埋進房子里,還昏了過去,幸好秦雅南反應快給救了回來。
陳澈的手術很成功,但一直不醒,蘇美晴這幾天真是把能哭的眼淚哭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多少眼淚兒,尤其是這件事上新聞后,有的只是濃濃的后怕。
你說陳澈要是進部隊訓練過也行,可他有什么啊,練過幾天拳、跟別人摔過幾次跤,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好了?!?/p>
見蘇美晴又哭,一直沒開口的陳天宏跟二老點頭后,對陳澈道:
“我覺得這次兒子做的不錯,就是有點沖動,下次有什么事要跟家里說?!?/p>
倆人又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次陳天宏給陳澈點了個贊。
雖然令人擔心了一些,但結(jié)局還是非常不錯的,綁匪全殲又沒大損失。
這次陳澈講義氣、有擔當?shù)囊幻?,算是徹底被所有人看到了?/p>
于公于私都有交代。
換一個膽小的過來,可能連和綁匪交易都不敢,這點作為父親很滿意。
途中能和綁匪斗智斗勇,醒來后不哭也不鬧,有這份膽量、心智和心性,以后還怕什么干不成,兒子真的長大了。
既然長大成為男人,那就應該多多鼓勵和理解,老是護著人就廢了。
陳天宏頂著壓力給陳澈鼓勵,瞬間被蘇美晴和張玉梅所包圍。
“都這樣了你還幫他說話?!?/p>
“你還有臉說呢!”
蘇美晴把怒火再一次撒到了陳天宏身上,這源于一開始的烏龍。
剛開始聽許立平說綁匪,蘇美晴當場就急了,還以為是綁匪綁架陳澈是因為陳天宏貸款幾個億后太過招搖。
后來才發(fā)現(xiàn)跟陳天宏沒關系,對方承受了一次九陰白骨爪屬實無妄之災。
場間,陳天宏被包圍批斗,蘇偉看不下去連忙分擔火力道:
“姐,拋開別的不談,我外甥這次還真的爺們,平常看著不咋的啊,徒手反殺兩名綁匪,我感覺比那些兵都強,這放在別人身上誰敢想啊,我以后掙大錢了,怎么著也要給我外甥拍一部電影紀念宣傳我爺們的厲害。”
蘇美晴怒目圓睜道:
“行了,拍什么電影,還嫌事不夠鬧騰不夠出名,讓賊惦記?!?/p>
目前,因為當晚的爆炸和警力,這件事在網(wǎng)絡上火了,警方也發(fā)布公告確有綁架案,目前綁匪已擊斃人質(zhì)成功解救。
但綁匪是誰,人質(zhì)是誰,乃至整個事件的過程都沒有公布,就算未來會公布也是用化名,畢竟陳澈還活著呢。
然而警方未公布任何案件細節(jié),但作為家屬,所以大家都知道一些。
自己老公被罵,溫麗娜非但沒生氣還跟著瞪了一眼,隨即對蘇美晴道:
“姐,姐夫他們也說的對,你別只想壞的也想想好的,新新現(xiàn)在可是大英雄,前天市長和公安局局長不來了嘛,客客氣氣的關心新新,說新新不畏艱險,不顧自身安危,也要保護周圍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和綁匪斗智斗勇把危險守在了安全線以內(nèi),市長還說要給新新頒發(fā)先進個人獎章嘞,聽說還有10萬獎金,是津門的大英雄?!?/p>
呃。
正在聽溫麗娜說話的陳澈一愣,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什么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控制在安全線。
這是誰在美化他?不過無所謂了,這些一聽就是官話,不必在意。
場間,隨著幾人你一嘴我一嘴,蘇美晴的情緒平和下來。
陳澈也不禁舒服的躺著,望向病房里的家人沒開口說話,只靜靜看著。
這次還像西川那樣,幾乎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好處,自己還受了傷。
是一件賠本買賣。
不過還行吧,起碼伍磊的好感度他給拉滿了,許立平的好感度拉滿了。
伍磊好感度被拉滿具體有什么好處不用多說,虎將之資死忠也。
許立平的好感度拉滿,別的不說,萬一他以后欺負小許了,總歸還是有迂回的余地,跟老丈人打好關系沒有壞處。
張素云那邊的好感度則一直很高,老師之前就說過,陳澈算是她的得意之作,英語滿分口語也很好,在做人方面老師對他的幫助也很大,是為得意之作。
許父許母都拿下了。
就算小許不喜歡自己,那也差不多算是拿下了一半,更何況他十分清楚,許嘉柔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可能沒有愛到不能自己罷了,基礎分是有的。
退一萬步講,西川和這次的經(jīng)歷都是他上一世沒有過的,對他的膽量和心性上包括實戰(zhàn),都有一個質(zhì)的提升。
起碼他更清楚自己哪里不足,以后面對危險時能有一個更好的判斷。
這些都是保命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
是啊~
不能光想壞的,多往好處想一想,起碼他既沒死也沒殘,屬于他的故事還可以繼續(xù)譜寫,創(chuàng)造一個更好的神話。
而那些人,連呼吸的權利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