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什么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陳綿綿哼著《最炫民族風(fēng)》,唱到這里時,正好是31次按壓接兩次人工呼吸。
孩子的嘴唇冰涼,身體也是慘白的顏色,陳綿綿將他口腔里的東西給摳出來,就嘴對嘴人工呼吸。
這年頭大家哪見過這個架勢,都目瞪口呆地瞧著。
還好這二狗子本來就會游泳知道閉氣,陳綿綿按了三分鐘,他就咳嗽了幾聲睜開眼睛。
“哎呀媽呀,孩子活了,活了?。?!”
“這小同志也太厲害了,唱著歌就把孩子給救活了??!”
陳綿綿此時已經(jīng)滿頭大汗,坐在冰面上,聽著村民們的夸獎,微微一笑。
“不就是救人么,嘿嘿,拿捏~”
這三分鐘救援可比跑馬拉松都累得慌,其實主要還是心里的壓力。
她上輩子可是靠著這個秘訣,拿到了CPR證書的,而且是滿分??!
這邊孩子醒了,陳綿綿讓村民趕緊像剛才那樣急救,讓他的身體迅速回溫。
那邊夏飛鸞已經(jīng)把二狗子的父母給扔進冰窟窿里,涮了幾下就給撈出來了。
畢竟跳下這么冷的水里,一般人都受不了。
“怎么樣,舒服了么,冷靜了么?”
陳綿綿抱著胳膊,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兩個人,他們看著兒子醒了無比激動,同時也想到剛才的事情,臉上臊得慌。
邊上的村民早就被陳綿綿的能力所折服,此時看到那對夫妻的也是幫腔。
“二狗子爸媽,你們咋能賴大柱呢。
村里誰不知道你家兒子狗都嫌,人家用石頭堵著冰窟窿,就是怕人掉下去,是你兒子給掀開的,憑啥讓人家賠命???”
“就是,你們當(dāng)父母的都不下水,人家大柱豁出命給救上來的,你們還喊打喊殺的,以后誰敢碰你家的事情。”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兩口子更是訓(xùn)得抬不起頭。
加上渾身上下沒有熱乎氣,凍得鼻涕都出來,瑟瑟發(fā)抖地朝大柱賠禮道歉。
大柱此時已經(jīng)緩過來了,就是臉色還有些蒼白,面對有人和自己道歉他都愣住了。
從小到大,大家都把他當(dāng)成傻子,哪怕他那次差點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沒想到,這次竟然低聲下氣地朝自己道歉。
“娘,娘,他們謝謝我了,還和我說對不起!”
大柱很激動,不知道怎么辦,扭頭看向張桂花的時候,正好接到她昏迷下墜的身體。
張桂花本來就強撐著出來的,此時心神歸位,就再也撐不住了。
“快快,抱車上送醫(yī)院去?!?/p>
陳綿綿和夏飛鸞把人給抱車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軍區(qū)醫(yī)院。
大柱則是被村民們帶回家換衣服,剛換完就追著車印跑了。
從一樓一個個房間找去,終于在腫瘤科找到了張桂花。
此時她剛被搶救推回病房,身上插滿了管子,大夫在邊上直嘆氣。
“沒救了,已經(jīng)擴散到各個臟器,你們做家屬的,該準(zhǔn)備的就準(zhǔn)備吧?!?/p>
陳綿綿想到這個可能,沒太驚訝,問了醫(yī)生還有多久。
大夫嘆息了一下,說是最多半個月。
這邊剛說完,大柱就跑過來,沖進病房跪在病床前,看著張桂花滿身的管子完全不敢動。
“娘,嗚嗚嗚,娘,你別死,娘……”
大柱的聲音將張桂花喚醒,看著人高馬大的兒子哭得和孩子似的,嘴角扯了個弧度。
“娘不死,娘要陪著大柱娶媳婦,生孩子好不好?”
張桂花的聲音很虛弱,但大柱聽到開心地笑了起來,甚至還吹了個鼻涕泡。
蘇醒后,張桂花知道自己在醫(yī)院,就撐起來說要走。
陳綿綿想讓她住院能舒服點,她卻搖搖頭。
對于沒幾天壽命的人來說,沒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舒服了。
看張桂花堅持,陳綿綿也沒強求,就讓大柱背著她回去,自己這是去繳費。
回家的路上,張桂花一直在昏睡,大柱就小心翼翼扶著她,讓她能舒服點。
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不少村民圍在那,看到人回來趕緊湊上來問咋樣了。
尤其是二狗子和小鎖頭的父母,都拎著雞蛋和紅糖過來道謝。
“謝謝大柱救了我家兒子,這些是我們的謝禮,你要是覺得不夠,回頭殺豬我們再送點肉來?!?/p>
這兩家給大柱道謝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看著陳綿綿。
“看我干啥,我臉上有花啊?
要有那個心,殺豬了就直接送來,還用問么?一看就心不誠!”
陳綿綿翻個白眼,讓那兩家人的臉色有些尷尬。
這年頭一年能吃幾頓肉都是有數(shù)的,他們也舍不得啊。
不過和孩子的命相比,確實不重要。
再說,這次大柱家還有個這么厲害的小同志撐腰,他們也不敢糊弄。
最后只能咬牙同意,說殺豬了就給大柱送肉來。
聽到這些,陳綿綿才滿意點頭,揮手讓他們離開,大柱則是抱著張桂花回屋安置。
幫到這里,陳綿綿已經(jīng)沒啥可干的,在往下就太上趕著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夏飛鸞問陳綿綿為什么要幫他們。
“也不算是幫他們,應(yīng)該是幫當(dāng)年那個無能為力的我吧?!?/p>
陳綿綿有些疲憊地躺在靠背上,她想幫幫當(dāng)年那個渴望母愛卻被傷害的自己。
哪怕能看著這對母子稍微好過點,她也能開心些。
回家后,陳綿綿把張桂花的病情和柳若蘭說了,請她幫忙做一身體面的衣裳。
張桂花這輩子太苦了,起碼走的時候風(fēng)光一些。
柳若蘭一邊抹眼淚一邊挑料子,真是太可憐了。
本來以為張桂花病重,大柱應(yīng)該不來了,可他第二天還是一如既往過來,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容。
“我娘今天能起來了,還給我熬粥烙餅吃,她要好了。”
大柱就連干活的時候,臉上都是痛快,時不時和大家說等娘好了要去做的事情,看得陳綿綿心頭發(fā)沉。
張桂花可能不是要好了,而是回光返照,這么看來,她挺不過半個月。
柳若蘭和陳綿綿想的一樣,這幾天都抓緊趕制衣服。
就在衣服做好這天,不等陳綿綿去送衣服,張桂花就過來了。
今天她格外精神,不僅臉上的皺紋開了,皮膚變得紅潤起來,就連佝僂的身體也直了。
她穿著難得沒有補丁的衣服,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起來,看到陳綿綿來開門,就笑起來。
“我是來和你們告別的?!?/p>
張桂花走進來,手腕上挎著一個小包袱。
她進屋后,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塊銀制的長命鎖,還有一個小包被,這是當(dāng)年撿到大柱時的東西。
“我一直都收藏得很好,就想著如果有人來找他,就回去過好日子。
如今我要死了,就請你來幫忙保管,我也不求他能找到家人,就尋思給他留個念想吧?!?/p>
張桂花提到自己要死了,并沒有恐懼,言語里都是對大柱的不舍和惦念。
陳綿綿覺得氣氛有些沉痛,沒說話,下一秒,手就被握住。
“孩子,我已經(jīng)把后事都交代完了,村里走了一圈,就剩下你了。
我其實有想過把他也帶走的,但我舍不得,舍不得他這么好的年紀(jì)就跟著我去死。
丫頭,我沒時間了,求求你,如果以后看到他,能不能給口吃的,別讓他餓死了?!?/p>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光從大柱的言行舉止上,陳綿綿就能看出張桂花是個很要強,很有自尊心的人。
誰能想到,她在最后幾天,用自己孱弱的身軀,放下所有的尊嚴(yán)挨家挨戶地去求人,就想給傻兒子博一條出路。
陳綿綿的喉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哽住,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點頭。
張桂花看得出來陳綿綿很有能力,但凡她能出手,自家兒子就餓不死。
得到肯定回答,張桂花無比開心,笑得像個孩子。
陳綿綿發(fā)現(xiàn)她的眉眼很好看,如果沒有經(jīng)歷那么多的痛苦,應(yīng)該是個很美的人。
“桂花姨,今天天氣好,我給您拍幾張照片吧?”
聽到這話,張桂花愣了一下,她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去市里。
陳綿綿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去軍區(qū)辦公室找楚錚“協(xié)調(diào)”了一個照相機,來回不到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柳若蘭給張桂花穿上嶄新的衣服,又畫了口紅,大柱在一邊直拍手,夸娘好看。
有了相機,張桂花和大柱終于拍下人生中第一張也是最后一張的合影。
張桂花牽著大柱的手,想到二十幾年前她抱著襁褓本來不想帶回家的。
可當(dāng)那只小小的手抓住她手指的時候,她就舍不得了。
這一不舍,就變成了二十幾年的牽掛。
最后一張照片,是張桂花的獨照,她看著鏡頭,笑得溫和燦爛,好似鏡頭那邊就是等待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