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綿綿拍完照，告訴張桂花明天就給送過去。

張桂花很開心，連連道謝，本來想著把衣服脫下來，卻被柳若蘭阻止。

“這就是給你做的，要過年了，穿身新衣服吧?！?/p>

她聞言一愣，明白這是給她穿的裝老衣服（壽衣），感激地笑了笑。

“我還從來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裳呢，謝謝你。

沒想到我臨死前能遇到你們這一家好人，謝謝你們，下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p>

張桂花說完，深深朝著他們鞠了一躬，這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陳綿綿就去軍區(qū)，找楚錚要相片。

沒錯，拍照的照相機是從楚錚那“協(xié)調”的，洗照片的人，也是從他那找的。

“你個死丫頭，老子堂堂副軍長，成你打雜的了，你不是也有警衛(wèi)員么，憑啥總用我？”

楚錚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但還是把照片遞過去。

“警衛(wèi)員哪有你好用，別廢話，再廢話把三千塊還回來?！?/p>

“我呸，三千早就花了，你還好意思要，滾滾滾，把東西拿走。”

陳綿綿拿著照片，翻了個白眼，這老登的弱點自己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拿捏，想騎到她頭上，不可能！

她不僅拿走照片，還把楚錚柜子里的油茶面、柜子上的小蛋糕，茶幾上的核桃酥都給帶走了。

“陳綿綿，你是土匪托生的吧，老子剛買的點心，都讓你拿走了！！”

陳綿綿抱著東西跑出去的時候，后面緊跟著一只皮鞋，她哈哈大笑并且把鞋踢到樓下。

等楚錚單腿跳出來的時候，鞋子早就沒了，沒辦法，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讓剛回來的警衛(wèi)員把鞋撿回來。

大家聽著走廊里楚錚中氣十足的聲音，只覺得一天都神清氣爽。

又是三瘋穩(wěn)定發(fā)揮的一天呢~

楚錚穿了鞋氣得回到座位上坐下，點心都被搶走了，只能干喝茶水。

他想著今天看到的照片，微微皺眉。

“照片里的孩子，看著咋那么眼熟呢？”

這邊楚錚陷入沉思，那邊陳綿綿已經(jīng)帶著剛搜羅的東西去了大柱家。

想著能讓張桂花第一時間看到照片，也算是圓了她一個心愿。

但剛下車，就看到大柱端著飯碗在張桂花房門口敲門。

“娘，吃飯了，娘，娘……”

大柱記著娘說過，娘不回答不能隨便進門，到別人家也得這樣。

可是今天為啥娘好久都不回答他，他都餓了。

陳綿綿心里咯噔一聲，只覺得不對勁，趕緊過去把房門打開。

“不行，我娘沒說話，你不能進去！”

大柱在門口沒敢進，想攔著陳綿綿已經(jīng)來不及，她跨進門里直奔炕邊。

張桂花此時面目平和，穿著昨天的新衣服，嘴角甚至掛著笑容，手上捏著已經(jīng)看不出人影的照片。

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家人的大合照。

大柱看陳綿綿進去了，他也試探著走進來。

“娘，起床該吃飯了，今天的粥可香了?！?/p>

他走到炕邊，想把張桂花扶起來，陳綿綿伸手試探了她的鼻息，阻止了打住的動作。

“別扶了，你娘去了。”

“我娘就這，她能去哪？”

大柱不明白去了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娘的身體好涼，就像是前幾天他掉下冰窟窿的時候。

娘為啥不說話，娘為啥不醒？

他雖然傻，但是從陳綿綿悲憫的眼神中感應到，娘不大好。

他緊緊地抱著張桂花的尸體，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娘，你醒醒啊，我以后聽話，你別去了！

我不去后山爬樹了，也不去河里抓魚了，娘，大柱聽話，嗚嗚嗚，娘……”

這次，娘再也沒給他擦過眼淚，也沒再抱著他哄，只剩下走進來滿臉同情的村民們。

他們想抬著張桂花進棺材，卻被大柱給攔開。

“誰也不許動我娘，我娘好好的！”

大柱罕見的發(fā)火，讓眾人沒辦法，他的力氣太大了，根本拉不開。

無奈之下，最后是等蘇不言下班回來，趁大柱不注意把他給打暈了，這才把張桂花給放進棺材里。

她生前交代了，不用停靈不用任何儀式，只要把她埋在山上她丈夫和孩子的旁邊就好。

村里人平時雖然有些小算計，可到這個時候，大家都非常齊心，抬著棺材默默送這個可憐的女人最后一程。

等打住醒來的時候，張桂花已經(jīng)安葬在山上了。

他瘋了似的去找，要扛著鋤頭把墳鑿開，陳綿綿扔給他一塊白布。

“你想讓你娘死都不安心，你就去挖。

不想讓她走得難受，你就好好當個孝子，去你娘墳頭上磕幾個頭?！?/p>

這個時代燒紙祭祀也是監(jiān)管嚴格，所以村民們也都是過去磕個頭就回來了。

大柱聞言，癟著嘴，把手里的鋤頭扔掉，坐在地上就開始哭。

“我要我娘，我沒有娘了……娘！”

他其實知道娘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以前他去偷偷看過村里其他人的葬禮，那些人也都是之前好好的，后來被埋進土里，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娘也變成土了，再也不會回來看他了。

哭了好一會，大柱還是把白布系在腰間，跑到山上去看了張桂花的墳。

陳綿綿將兜里的照片拿出來，到底沒機會讓她看到這些照片。

選了一張笑得最好看的當遺照刻在墓碑上，剩下的就給大柱當紀念吧。

陳綿綿想著放在柜子里，省得弄沒了，結果打開柜蓋一看，里面全都是糧食。

曬干的玉米，飽滿的黃豆，大碴子，小碴子，甚至還有大家都不舍得吃的小米……

之前聽村民說，張桂花和大柱吃得都非常不好，平時看他們基本都是吃糠咽菜，雞吃得都比他們好。

每到秋收后，她就拎著小布袋，蹲在地壟溝里撿掉落的糧食，一粒一粒都攢起來。

原來，她從很早開始，就為大柱籌謀著一切。

陳綿綿將柜子一一打開，里面全是糧食。

也不知道她到底攢了多久，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惦念。

那一晚，山上的哭聲延續(xù)了一整夜。

陳綿綿回到家想著張桂花和大柱，第二天決定把這個傻大個編入軍犬隊。

不論是他本來就擁有動物親和力的天賦，還是對張桂花深沉母愛的敬佩，她都想要給大柱一個機會。

就這樣，不知不覺，來到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