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念看到他,瞳孔驟然收縮。
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關(guān)門。
“砰!”
門板卻在合上的前一秒,被一只大手死死抵住。
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青筋微露,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僵持了幾秒,顧星念泄了氣,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
她放棄了,轉(zhuǎn)身就走,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他。
她走到窗邊,背對著門口,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咔噠?!?/p>
身后傳來輕巧的關(guān)門聲。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接著,一具溫?zé)岬男靥刨N上了她的后背,結(jié)實的手臂從后面輕輕環(huán)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cè)。
“念念,我錯了?!?/p>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的討好。
“我今天不應(yīng)該跟你說那些話,別生氣了,好嗎?”
顧星念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一根一根地,用力掰開了他的手指。
她轉(zhuǎn)過身,直視著他深邃的眼睛,無比認(rèn)真地告訴他。
“傅北宸,那不是一個玩笑。”
“我開不起那樣的玩笑?!?/p>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蓄滿了水汽,聲音也跟著發(fā)起抖。
“第一個孩子,我沒能保護(hù)好他,那是我一輩子的遺憾。”
“我不想再一次……”
她的話沒說完,聲音已經(jīng)哽咽。
傅北宸看著她紅了的眼眶,心尖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瞬間軟成了一灘水。
他想起晚上林奇跟他說的話。
想要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確實很簡單,抽10ML的血,就可以做無創(chuàng)親子鑒定。
但,萬一呢?
萬一真是錯怪了她,讓她情緒起伏這么大,可能會影響胎兒發(fā)育,甚至……畸形。
畸形!
傅北宸的心頭猛地一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他當(dāng)時就放下了酒杯,什么也顧不上了,只想立刻回來哄她。
他決定了。
等回到海城,再偷偷去做一次親子鑒定。
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別哭?!?/p>
他的聲音里滿是心疼。
“你現(xiàn)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p>
他將她拉到床邊坐下,順勢將她整個圈進(jìn)懷里,緊緊抱著。
“都是我渾蛋,我說的都是醉話,你別往心里去?!?/p>
顧星念埋在他的懷里,悶悶地?fù)u頭。
她才不信。
那絕對不是他的醉話。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寫滿了執(zhí)拗。
“傅北宸,告訴我,真實的原因?!?/p>
“你為什么,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薄唇緊抿,那個真實得堪稱殘忍的原因,他根本說不出口。
沉默。
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過了好久,他才找出一個連自己都快信了的理由。
“那個時候……我身上還中著毒?!?/p>
他的聲音艱澀。
“我怕這個孩子不健康,我怕……”
這個理由,顧星念信了。
或者說,她也曾這樣害怕過。
她當(dāng)然考慮過這個問題,不知道那種病毒會不會對胎兒有影響。
而且,她自己本來就是有基因缺陷的,萬一……遺傳給了他呢?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里就一片荒涼。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她緩緩開口,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傅北宸,給他一個機(jī)會,好不好?”
“讓他在我肚子里,再多呆一段時間。”
“等到22周……到時排畸檢查若真的有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最后那句話。
“我會……放棄他。”
“好。”傅北宸立刻答應(yīng)下來。
“都聽你的,回到海城,我陪你去產(chǎn)檢,我會密切留意他的健康狀況。”
他伸手,用指腹去抹她臉上的淚。
可那淚水怎么也抹不干凈。
“別哭了,嗯?”
他看著她不斷落下的眼淚,他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地痛。
他低下頭,薄唇輕輕地吻去她眼角的淚,動作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最終,人還是被他哄好了。
他去樓下給她倒了水,喂她喝完,就開始哄著她睡。
他抱著她躺下,她像一只受了驚的小貓,整個人都蜷縮在他的懷中。
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還掛著晶瑩的淚痕。
他的大手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用最原始的方式安撫著她。
懷里的人呼吸漸漸均勻,可他自己,卻毫無睡意。
次日,一行人按原定行程,返程海城。
莊琳月眼眶濕紅,站在門口,手緊緊抓著顧星念的小手不放。
“你這衣服不行,太薄了?!?/p>
“那邊吃的東西油膩,你胃不好,別亂吃?!?/p>
“孕期要特別注意……”
她絮絮叨叨,說了快十分鐘了,就是不肯讓人上車。
顧星念并沒有失去耐心,聲音很溫柔。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還有寶寶。還有一個半月就過年了,到時,我再回來看您?!?/p>
“好,好。”莊琳月慌亂地點頭,手卻還是沒松開。
好不容易才認(rèn)回來的女兒,熱乎氣還沒捂夠,這才處了三天。
莊琳月直接摟住了她,“熙熙,別怪我,我知道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p>
“也許我沒有盛夫人做得好,我正在學(xué)……”
顧星念搶著回答,“您很好,您保重?!?/p>
她的耳邊輕輕喊了一句,“媽媽?!?/p>
莊琳月身體劇烈地顫了一下,眼淚瞬間就滾了下來。
她喊她,媽媽。
這兩個字,她足足盼了十八年。
最后,莊琳月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條羊絨圍巾,親手,輕輕環(huán)繞在她的脖頸上,一圈,又一圈,仔仔細(xì)細(xì)地系好。
做完這一切,她才舍得放手。
白御提著一個行李箱,在最后一刻竄上了車。
莊琳月愣住,“你去哪?”
白御回答得干脆利落。
“代替您去海城,照顧妹妹。”
他墨鏡往下一拉,又補了一句。
“過年,再幫你把她完好無損地護(hù)送回來?!?/p>
莊琳月怔在原地,竟然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三輛豪車緩緩駛出莊園,最終,他們坐著傅北宸的專機(jī)直飛海城。
抵達(dá)時,已是黃昏。
一行人先回了盛家別墅,準(zhǔn)備吃了晚飯再各回各家。
盛媽聽說了薇薇差點出事,又被白御親自救回來的事,對這個“不行”的大少爺,也就沒那么反感了。
再怎么說,他也是念念的親哥哥,也算是薇薇的哥哥,算半個自家人。
餐桌上,盛媽忙碌地照顧著兩個懷孕的寶貝女兒。
一想到,再過八九個月,家里就多三個小奶娃,心情好到飛起。
盛爸則是目光凌厲地盯緊白御。
每次看他給薇薇夾一次菜,眼神便抽一抽。
看來……這大少賊心不死。
還盯著她的娃娃菜?
今晚,盛家的餐桌上,還多了一張面孔。
霍沉淵。
才幾天沒見清寧,他感覺自己像是熬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所以,他才打定了主意來噌飯的。
而且,非要擠在清寧的邊上坐下。
飯桌上,氣氛有些微妙。
霍沉淵殷勤地給清寧夾了好幾次菜。
“多吃點這個,你愛吃的?!?/p>
清寧面無表情,用筷子尖將他夾過來的菜,慢慢扒拉到一旁的骨碟里,堆成一座小山,一口沒碰。
她甚至不去看他。
只是坐在他身邊,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和煩悶,這種感覺讓她呼吸都不暢快。
飯后,霍沉淵就將人堵在了花園的小徑上。
夜色很沉,花園里的燈光昏黃。
他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聲音帶著刻意的溫柔。
“清寧,想吃糖嗎?”
他變戲法地拿出一顆奶糖,在她面前晃了晃。
清寧看著他,抬起手,慢慢比畫。
【謝謝,我不想吃你的糖了!】
【你回去吧?!?/p>
她強(qiáng)調(diào)的是,不吃“你的”糖,而不是不吃糖。
霍沉淵心口猛地一抽。
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拉她,想將這個渾身帶刺的人狠狠揉進(jìn)懷里。
清寧卻像是提前預(yù)判了他的動作,側(cè)身一閃,躲開了。
“清寧,別躲我。”
他的聲音瞬間沙啞下來,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哀求。
“清寧,我是真的喜歡你?!?/p>
“我不會再推開你了,不管你會不會說話,我都會繼續(xù)喜歡你。”
清寧怔了一下。
然后,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很淺,也很冷。
她抬起手,動作清晰,比畫得明明白白。
【不管我會不會說話,我都不會喜歡你了!】
喜歡這種東西,來得無緣由,走得也匆忙。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沒有半分留戀。
霍沉淵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比搞砸了一個十億的項目,還要糟心。
......
次日,傅北宸親自陪著顧星念去了中心醫(yī)院做檢查。
當(dāng)冰涼的探頭覆在她的小腹上,儀器里傳來一陣強(qiáng)健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
那聲音,透過冰冷的機(jī)器,重重地砸在傅北宸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視線死死地鎖著屏幕。
這一刻,他太感動了,感覺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
他不斷地說服自己相信,這里面的,就是他的孩子。
顧星念看著屏幕上那個模糊的小黑點,眼眶瞬間就熱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后來,她又被護(hù)士抽了好幾管血,送去檢驗。
傅北宸這才把人小心翼翼地帶回御園。
一回到御園,三位營養(yǎng)師、一位醫(yī)生與一位育兒師早已列隊等候。
別墅里的傭人聽說太太懷上了,一個個都喜上眉梢,干活都帶著風(fēng),不敢有半點疏忽。
顧星念今天過上了女王般的日子。
一天六頓的營養(yǎng)餐,頓頓不重樣。
她看著面前那碗補血湯,實在有些犯愁。
“不想吃?”
傅北宸端著碗坐到她身邊,用勺子舀起一勺,遞到她嘴邊。
顧星念搖了搖頭,“不餓。”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乖,再多喝兩口。”
“你吃得太少了,醫(yī)生都說了,胎兒有點偏小,你的貧血也得趕緊調(diào)理好?!?/p>
他頓了頓,故意逗她。
“你不會想將來生出一個瘦弱的小猴吧?那我可不要?!?/p>
“你才生個小猴?!鳖櫺悄畋凰簶妨耍橆a上泛起好看的紅暈,乖乖張開嘴。
那湯不難喝,帶著的清甜,但她心里更是甜。
他傅大總裁,什么時候變成妻奴了?
午飯后,傅北宸就牽著她在花園里散步消食。
冬日的暖陽灑在身上,驅(qū)散了所有寒意,比帝都那冷冽的空氣舒服太多。
“傅北宸?!?/p>
她仰頭看著身邊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挺拔,被陽光勾勒出完美的輪廓。
“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他牽著她的手緊了緊,掌心溫?zé)帷?/p>
他嗓音低醇,帶著笑意,“兒子女兒都喜歡?!?/p>
“只要不丑就行?!?/p>
顧星念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我估計是女兒,畢竟那晚我們住的可是公主房?!?/p>
傅北宸聞言,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小棉襖也不錯。”
他抬起手,指腹溫柔地拂過她被風(fēng)吹亂的幾縷發(fā)絲。
“像你的話,一定長得很漂亮?!?/p>
他的動作那么自然,那么親昵。
顧星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傅北宸,是你讓人把房里另一個大床搬走的吧?”
這事她后來才發(fā)現(xiàn),看到酒店前臺展示的親子房,并不是公主房。
他毫不掩飾地勾了勾唇,眼底的占有欲濃得化不開。
“沒錯?!?/p>
“我對你,蓄謀已久?!?/p>
話音剛落,他寬厚的大手一把環(huán)住她纖細(xì)的腰,將她整個人帶進(jìn)懷里。
“念念?!?/p>
“嗯?!?/p>
“以后,別叫我全名,三個字太生疏了,叫兩個字?!?/p>
顧星念愣了一下,“好的,傅總。”
他大手伸過來,就要掐她的癢處,“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傅總,哈。”她躲著他的進(jìn)攻。
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再不識趣,我就要罰你了?!?/p>
“北宸?”
“北宸哥哥!”她的聲音柔柔的,非常好聽。
“嗯,再給你一次機(jī)會,試試別的?!彼p輕咬著她的耳朵,溫?zé)岬臍庀⒃谒亩?/p>
“老公?!彼蠓降睾傲艘宦暎稽c也扭捏,只要她想叫。
傅北宸心頭一震,滾燙的唇精準(zhǔn)地覆了上來。
顧星念的小手主動環(huán)住他結(jié)實的脖頸,踮起腳尖,熱情地回應(yīng)著他。
芬芳的空氣中,愛意肆意流淌,甜膩得快要化開。
這個吻越來越深,越來越燙。
不一會兒,傅北宸的呼吸徹底亂了。
他眼底的情緒濃得化不開,像是要把她吞噬殆盡。
下一秒。
顧星念感覺自己身體一輕,整個人被攔腰抱起。
傅北宸抱著她,邁開長腿,大步往主宅走。
“醫(yī)生……醫(yī)生說不可以?!?/p>
她小聲地提醒著,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說完,臉頰“轟”地?zé)似饋?,紅得能滴出血。
傅北宸腳步?jīng)]停,胸腔里卻發(fā)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他低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聲音喑啞又性感,帶著致命的蠱惑。
“還有別的方法。”
“老公教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