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丞帶著喬星佳趕到時,搶救室大門正好打開。
王主任走出來,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搖搖頭。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p>
頃刻間,世界仿佛徹底安靜了。
白建雯雙腿一軟,溫景熙及時扶住她,“師母!”
“阿紓,我們阿紓……”白建雯捂著嘴哭喊,“我們阿紓還那么年輕,她怎么能就這樣走了,不可能,王主任,我求求你,再救救她……”
“白老師,節(jié)哀,我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
傅斯言怔怔地站在原地。
耳邊是王主任在跟白建雯解釋沈輕紓為什么沒救過來……
白建雯不愿意接受。
哭喊聲在他耳邊回蕩著。
傅斯言不相信。
沈輕紓怎么可能會死呢?
傅斯言勾唇,他笑了,眼眶卻紅得厲害,“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他呢喃著,越過王主任朝搶救室走去。
秦硯丞見狀立即松開喬星佳,追上去拉住傅斯言,“你做什么?”
傅斯言回頭,看到是秦硯丞,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急道,“你來了剛好,他們說沈輕紓死了,怎么可能呢?”
秦硯丞皺眉看著他,“傅斯言,你冷靜點……”
“沈輕紓肯定是為了擺脫我才詐死?!?/p>
傅斯言冷笑一聲,“她肯定是怕我跟她搶女兒,所以她就使詐,她那么恨我,為了擺脫我,她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也正?!?/p>
“傅斯言,你別說了?!鼻爻庁┥裆兀斑@是正規(guī)醫(yī)院,他們不至于這樣做……”
“我不信!”傅斯言往后退了一步,又道,“她現(xiàn)在最在乎的就是女兒,只要我把女兒帶回北城,她就會乖乖回北城了,對,我要把女兒帶回去……”
傅斯言喃喃自語,轉(zhuǎn)身往新生兒科的方向走去。
“傅斯言!”
秦硯丞上前拉住他,“你睜大眼睛看看!看看那是什么?!”
傅斯言回頭——
護士把沈輕紓從搶救室推出來。
推床上的沈輕紓被白布蓋著。
傅斯言瞳仁猛縮!
“不可能……”他搖頭,高大的身軀卻像是瞬間石化了,怎么也動彈不了。
白建雯哭著撲在了沈輕紓的遺體上,“阿紓,阿紓你醒醒啊,你走了孩子就沒有媽媽了啊,你怎么這么心狠啊,阿紓,你快醒醒啊……”
溫景熙也哭得稀里糊涂的,顫抖著手輕輕的揭開了白布。
白布下,女人閉著眼,平靜安詳。
喬星佳看到沈輕紓的臉,瞳仁瞪大,心口窒痛襲來!
她捂著心口蹲下身,下意識跟著白建雯痛哭起來——
悲痛的哭聲在搶救室外回蕩著。
躺在推床上的沈輕紓毫無反應(yīng)。
她沉睡著,永遠沉睡了。
這世間的悲與痛,再也傷害不了她了。
白建雯哭著替沈輕紓重新蓋上白布,“阿紓,你走吧,我知道你累了,你走快點,追上寶寶,帶著寶寶去找到你媽媽,等你們團聚了,記得給干媽托個夢……”
喬星佳聽著白建雯這番話,哭得更傷心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割開了一樣疼。
傅斯言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心臟猛地傳來陣陣劇痛,像是有人突然朝他胸口開了一槍。
鮮血從那個缺口不斷涌出來!
胸腔內(nèi)又有氣血在不斷翻涌著,男人高大的身軀虛晃一下。
“咳咳——”
傅斯言大手捂住心口,猛地咳出一口血!
秦硯丞大驚,“傅斯言!”
傅斯言跪在地上,鮮血從他嘴角滴落。
他一雙猩紅的眸死死盯著推床上女人蒼白毫無生機的臉。
“沈輕紓……”
他呢喃著,固執(zhí)地認為她并沒有死。
固執(zhí)的認為這一切不過是女人在演戲;
固執(zhí)的認為下一秒女人就會睜開眼;
這一切不過是騙局!
他不相信,不可能相信……
黑暗襲來,他終是撐不住,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向地面——
“傅斯言!”
秦硯丞的驚呼聲在耳邊不斷回蕩著。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低聲呢喃,“對不起……”
-
“沈輕紓,你想不想辦一場婚禮?”
夢境的長廊里,男人將女人困在自己與墻面之間。
男人垂眸,狹長的眸里蘊含著濃沉夜色。
女人微仰著下巴,一雙美眸亮亮的,含著溫軟的笑意,和她不自知的嬌羞,“我想?!?/p>
她的回答取悅了男人。
那晚男人有幾分醉意,因她一句‘我想’變得愈加瘋狂熱情,從深夜到清晨,抵死纏綿,前所未有的放縱。
那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所以他們的孩子選在那天降臨了。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這是報應(yīng)嗎?
夢境的長廊深處,有聲音傳來——
“傅斯言,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卑劣的人?!?/p>
“你從未正視過你們給我?guī)淼膫?,因為你從一開始對我這個人的定位和衡量,就只有‘能不能利用’和‘能不能照顧把思宇照顧好’,這段婚姻,你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一枚合適的棋子。”
“加納離婚儀式是指曾經(jīng)相愛的夫妻,在感情破裂后,雙方穿著曾經(jīng)婚禮上穿過的婚服,回到他們攜手共同走入婚姻的地方,寓意是,回到最初相愛的地方,一起放下過去,結(jié)束一切。”
“可是傅斯言,我們從沒有相愛過,我們也沒有辦過婚禮,所以你這場離婚儀式,注定只生一個笑話!”
“從今起,你傅斯言只是間接害死我媽的劊子手,我們相見不如不見!”
長廊的盡頭,穿著白色婚紗的沈輕紓站在那里。
他看見了,抬步去追。
沈輕紓轉(zhuǎn)過身朝著長廊外跑去——
傅斯言追尋著她來到那片沙灘。
海面起了霧,沈輕紓停下來。
她站在霧里,聲音冰冷,哀怨——
“傅斯言,你為什么就是不過我呢?生我的,我生的,皆因你而死,現(xiàn)在我也死了,你滿意了嗎?”
“傅斯言,如果有來世,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伴隨著女人的聲音,那件婚紗燃起烈焰的火苗。
傅斯言瞳仁猛縮,抬步?jīng)_上去——
火焰將沈輕紓和婚紗徹底吞噬了。
“沈輕紓!”
傅斯言驚醒,望著天花板,心臟劇烈跳動著,氣喘吁吁。
“傅少?!鄙矍嘁娝褋?,立即上前關(guān)心,“您總算是醒了?!?/p>
看見邵青,傅斯言意識徹底清明。
原來是夢。
他大大松口氣,撐著床坐起身。
掃了眼陌生的病房,傅斯言壓了壓酸脹的眉心,“我怎么了?”
“您那天突然吐血暈倒后就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p>
三天三夜?
傅斯言心里一沉,“那沈輕紓呢?”
“沈小姐……”邵青低下頭,“沈小姐今天上午已經(jīng)火化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舉行入葬儀式了?!?/p>
“你說什么?!”
傅斯言立即掀開被子下床,“誰允許你們把她火化的!”
邵青小心翼翼地回道,“沈小姐的后事是白老師和蔣老師安排的?!?/p>
“我不信!”
傅斯言推開邵青,朝門外走去。
“沈輕紓那么在乎孩子,女兒還在,她不可能會死!”
“小千金在沈小姐去世第二天也沒了?!?/p>
傅斯言頓步,緩慢的,僵硬的轉(zhuǎn)過頭,黑眸盯著邵青,“你說什么?”
邵青神色沉重,傅思宇現(xiàn)在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他不敢與傅斯言對視,低下頭,如實匯報。
“小千金是呼吸窘迫綜合癥引起的心臟衰竭,她太小了,醫(yī)生們真的都盡全力了,又或許是母女連心……總之,小千金最終也是沒能搶救過來?!?/p>
“不可能!”傅斯言面色陰沉,“邵青,你知道欺騙我的后果嗎?”
“傅少,您就是借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拿這種事情騙您??!”
傅斯言冷笑一聲,“這肯定是騙局,肯定是沈輕紓為了擺脫我故意做戲的!”
“你不相信別人,總該相信我吧?”秦硯丞從病房外走進來,“你自己看吧?!?/p>
他把手中一沓資料遞給傅斯言。
傅斯言看著秦硯丞竟是一身黑,喉結(jié)滾動,艱難開口,“這是什么?”
“沈輕紓和妹妹的病例,死亡證明,還有早上剛出來的火化記錄,還有她們母女的墓園位置?!?/p>
傅斯言低頭,看著面前厚厚的一沓資料。
他卻沒勇氣去接。
秦硯丞提醒他,“你現(xiàn)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參加她們母女的入葬儀式?!?/p>
傅斯言用力地閉上眼,“我不去?!?/p>
秦硯丞皺眉,將那踏資料留下,抬手拍了拍傅斯言的肩膀,“逃避改變不了什么,人死不能復(fù)生,對的錯的,都沒有意義了?!?/p>
傅斯言閉著眼,頭顱低垂著,一聲不吭。
秦硯丞掃了眼他緊握成拳的雙手,抿唇嘆聲氣,“斯言,往前看吧。”
-
喪禮結(jié)束,哭得差點暈過去的白建雯在蔣文錦的攙扶下上了車。
車門關(guān)上,車內(nèi)響起手機鈴聲。
白建雯擦去眼淚,迫不及待地按下接聽鍵:“程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