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作先之所以這樣支持李天明,究其原因還是希望能在目前整體的大環(huán)境之下,尋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
隨著運動不斷擴大,國內(nèi)的經(jīng)濟形勢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現(xiàn)在很多地方,已經(jīng)完全撇下了經(jīng)濟發(fā)展,全都死抓著階級斗爭不放。
從上打下根本剎不住車,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王作先作為實干派,看到這混亂的局面,怎么能不憂心忡忡。
可他一個人也無力改變大局,恰好這個時候,李天明的出現(xiàn),讓他覺得,也許可以嘗試通過另外一條新路,來為國家的整體環(huán)境注入一些活力。
只不過這條路注定鋪滿荊棘,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天明同志,大膽去干?!?/p>
李天明被當做了試驗品,一旦這條路走不通,或者被上面全盤否定,到時候,他作為主要責任人肯定會被第一時間推出來。
當然,王作先也同樣落不得好,畢竟李天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支持之下。
兩個人又聊了很久,具體談了什么,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從市委大院出來的時候,李天明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向那扇窗戶,更加堅定了內(nèi)心的想法。
“老王,你就這么肯定那小子能闖出來?”
王作先站在窗口,看著李天明駕車離開,回頭看著進來的人。
“老楚,只要能盤活了這局棋,任何一條路,都要嘗試一下?!?/p>
被稱作老楚的中年人,正是海城市革委的二把手楚明玉。
聞言不禁皺眉,半晌才道:“他說得再好,可一旦缺少監(jiān)管,到時候,所謂的集體企業(yè)難保不會變成他斂財?shù)墓ぞ?,到時候,你……”
“老楚,我們要相信自己的同志?!?/p>
“你未免太樂觀了!”
王作先笑道:“革命不就是要保持樂觀主義精神嗎?我們的黨經(jīng)過了幾十年的發(fā)展,期間遭受的挫折還少嗎?如果在大革命期間就悲觀失望的話,還能有今天?”
“這不是一回事,當前的革命形勢……”
“老楚!你真覺得當前的形式好?”
楚明玉頓時變了臉色:“老王,你這話最好別出這間辦公室?!?/p>
“別這么緊張,私下討論而已。”
私下討論?
現(xiàn)在因言獲罪的人還少嗎?
多少人只是因為抱怨一句,就被打上了,瘋狂向無產(chǎn)階級WH大革命進攻的罪名。
“我還是保留意見!”
“沒關系,分歧也是允許存在的,咱們慢慢看。”
“你就不怕被他給拖累了?我看那小子是個心大的?!?/p>
“怕?難道因為害怕,就什么都不干了?心大好??!他要是個做事畏手畏腳的,也就入不了我的眼了?!?/p>
李天明和天生離開市委大院,沒急著回村,而是去了李學軍的家。
李學軍下班回家,看到兩個侄子,還挺意外。
尤其是李天明,他知道,這個侄子現(xiàn)在可是個大忙人。
只是……
“天明,這事……你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養(yǎng)殖場和果木園,就已經(jīng)讓李學軍膽顫心驚了,現(xiàn)在李天明竟然又突發(fā)奇想,要辦什么電風扇廠。
他不懂技術和生產(chǎn),卻也知道,工廠和養(yǎng)殖場不一樣,這里面涉及到很多問題。
“大伯,我要是提前和您說了,您能支持我?”
廢話!
李學軍要是提前知道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掐滅侄子的念頭。
“你這膽子未免太大了!”
李天明也知道,動這個念頭就是膽大包天。
如果他晚重生幾年,或許真的會茍到改開,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已經(jīng)動起來,再想??删碗y了。
尤其是,上面已經(jīng)開始關注他,就算是如履薄冰,也得往前走。
往鋼廠和電機廠送魚,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養(yǎng)殖場和果木園,同樣不能維持太久。
國家的整體經(jīng)濟形勢一直在變,誰也不知道啥時候,這些物資就不吃香了。
李天明必須搶在大時代來臨之前,先站住腳,等到風刮起來的時候,帶著全村做那只先飛起來的豬。
唉……
李學軍知道攔不住,也只能無奈嘆息。
“你剛才說的,市革委的王主任也支持,是真的?”
“來您這兒之前,我剛和王主任見過面!”
李學軍點點頭:“這位王主任是個真抓實干的,他要是能做你的靠山,再好不過?!?/p>
前段時間,因為那架飛機的緣故,鋼鐵廠也亂成了一團,各方勢力爭相角逐,搞得廠內(nèi)烏煙瘴氣。
眼瞅著又要像前幾年那樣,險些遭遇全面停產(chǎn)。
關鍵時刻,王作先被上面點將,成了海城的一把手,及時向鋼鐵廠派駐了工作組,穩(wěn)定住了局面,全力恢復生產(chǎn)秩序,剎住了那股風。
“大伯,這位王主任和學國叔到底是什么關系?。课铱磳W國叔的電話能直接打到王主任的辦公室,他們的關系……怕是不一般吧?”
李學軍聞言笑道:“你沒問問學國?”
“沒敢問!”
“還有你小子不敢的事?”
李學軍說著,壓低了聲音道。
“大躍進的時候,這位王主任發(fā)表了不同的意見,然后被人給盯上了,當時下放到了于家莊,你學國叔的媳婦兒,娘家就是那邊的。”
話沒說得太明白,不過李天明大概也猜到了。
無外乎就是李學國的老丈人幫了王作先的忙,王作先這才欠下了人情。
“這事別往外傳!”
“明白!”
沒有哪個領導愿意把自己欠了人情的事,鬧的人盡皆知。
正說著,李天滿回來了,一起的還有個年輕的姑娘。
“大哥,天生,你們咋來了?”
李天滿如今在鋼鐵廠的技術科上班,上面有人罩著,正是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過來看看,這位是……”
李天明看向了那個姑娘,雖然年輕了很多,但還是能認得出來,正是李天滿上輩子的媳婦兒秦麗。
“這是……我對象,秦麗,這是我堂哥,這是天生!”
秦麗看向兩人,只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這位弟媳婦,李天明的印象不怎么好。
仗著她爸是李天滿的領導,自家出身好,對李家在農(nóng)村的親戚一直瞧不上。
早就知道了秦麗的為人,李天明也沒覺得她這冷淡的反應有什么問題。
更沒想過要破壞天滿的婚事。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兩人是中專同學,很早就開始搞對象了。
李學軍對秦麗的態(tài)度也很不滿意,但同樣不好說什么。
“天滿,家里來客人了,我就先回去了!”
秦麗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李天滿見狀,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的想挽留,可想到兩個堂兄弟還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還不快去追,大伯!我們就先回去了,再不抓緊趕路,到家得后半夜!”
李天明是個知情識趣的,天滿今天帶著秦麗登門,肯定是和婚事有關系,總不能因為他和天生,再把天滿的親事給耽擱了。
趕緊起身告辭。
李學軍聞言嘆了口氣,道:“行吧,你們回去的路上別太趕了,下次來海城,記得找我,咱們爺倆再好好聊聊!”
李天明答應了一聲,帶著天生下了樓,在單元門口見著了天滿和秦麗。
“大哥,天生,你們……吃了飯再走啊!”
“不了,下次吧!”
李天明笑著說道,將拖拉機打著火,招呼著天生上了車,揚長而去。
“麗麗!你剛才那樣……”
“我怎么了?哪來的親戚,難道還比我重要,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麗立刻給懟了回來。
李天滿的性子軟,被說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先上樓吧!”
秦麗要親自相看家庭,這件事確實更重要。
要是一切順利的話,兩個人的婚事就能定下了。
可就是……
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