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樾端著餐盤,走了過來。他將手里端著的兩個裝著菜的盤子放在桌上,然后在沈鶴之旁邊的位置坐下。
他也抬起頭來看向程月寧。
距離倏然拉近,顧庭樾輪廓極其分明的臉,赫然展現(xiàn)在程月寧眼前。
那雙眼睛深邃銳利,精心雕琢下頜線利落而堅毅,薄唇抿著,透出一股不怒自威,凜冽鋒銳感。
這種氣質(zhì)讓他看起來確實難以靠近。
甚至比剛才遠(yuǎn)觀時,更增添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只是這樣的人,會細(xì)心地提前準(zhǔn)備好雞湯,讓程月寧非常意外。
“謝謝?!背淘聦幷嬲\地道謝。
“你現(xiàn)在需要保持最好的狀態(tài),他只能在這里待三天?!?/p>
顧庭樾清冷公式化地回應(yīng),隨后就低下頭,以軍人特有的吃飯方式,快速解決完一餐。
沈鶴之的勺子才拿起來不久,正哄著寶寶上他這邊,他哄寶寶吃飯。
顯然,他們兩個很熟,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相處模式。
程月寧正舀起一勺雞湯,神色如常地輕輕吹著。她也習(xí)以為常,不是對顧庭樾習(xí)慣,是對程安陽這樣的軍人習(xí)以為常。
顧庭樾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忽地笑了,這姑娘倒是沉得住氣,居然沒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合的時候,求自已幫忙解決她的問題。
他收回目光,和沈鶴之說了句,“有事先,走了?!?/p>
他要走。
沈鶴之胡亂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哄寶寶。但寶寶很粘程月寧,不肯過去。
程月寧把吹涼的雞湯,喂給寶寶。
寶寶乖乖的喝了,還抽空怯怯地叫了一聲,“顧叔叔再見?!?/p>
然后眼巴巴地,等著第二口。
程月寧抬頭,對上顧庭樾幽深的黑眸。
雖然他們不熟,但也算見過四次面。
“顧首長,再見?!?/p>
沈鶴之沒把寶寶哄到自已身邊,不好意思地對程月寧笑了笑,見她不反感帶寶寶,就看著她喂寶寶。
寶寶喝了小半碗雞湯泡飯,就吃飽了,然后乖乖坐到程月寧旁邊,看著姨姨吃飯。
只是,這個時候,沈鶴之有點后悔,吃飯耽誤時間了。
沈鶴之忍不住看向程月寧,“程同志,關(guān)于那個變量……”
“爸爸!”寶寶嘟起小嘴,叫了沈鶴之一聲,“讓姨姨好好吃飯!”
沈鶴之立刻閉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扒飯,嗚,被寶寶兇了。
第二天。
沈鶴之把程月寧提交的報告搞明白之后,整個人都處于亢奮中。腦海里不斷回憶著那些漂亮的近乎完美電路,飄呼呼地送程月寧離開。
走到大門口,昨天那兩名士兵拉開車門。
“程同志,你的任務(wù)暫時告一段落,我們奉命送你回去?!?/p>
程月寧點了點頭,配合地起身,抬起手,要去扶車門時,一只手扶住她。
她回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顧庭樾,頓了一下。
顧庭樾扶著她,慢慢坐到車上。
“程同志,你在這里所看到、聽到、參與討論的一切,都屬于機(jī)密。離開這里后,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家人?!?/p>
這是基本流程,程月寧點點頭,“明白?!?/p>
車門關(guān)上,她也沒有提出任何關(guān)于自己困境的請求。
顧庭樾幽深的眸子,隔著車窗看向程月寧,微微意外地挑了下眉,還不提要求?
就在車子緩緩啟動時,車窗忽然被搖下一半,程月寧的小臉露了出來。
“我還有一個關(guān)于光刻機(jī)的想法,等沈同志下次來的時候,咱們再討論?!?/p>
說完,她沒等任何人回應(yīng)。車窗緩緩搖上,隔絕了內(nèi)外的視線。
吉普車加速,離開了軍區(qū)。
一直在腦海里想著完美電路的沈鶴之,忽然清醒。
程同志剛剛說什么?
光刻機(jī)?
這個詞像是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的大腦!
居然是被國外一直封鎖的光刻機(jī)!他在M國研究所,都不讓他接觸的核心技術(shù)!
沈鶴之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猛地抓住旁邊顧庭樾的手臂,用力地晃著?!巴ラ校⊥ラ?!你聽到了嗎?她說她對光刻機(jī)有一些想法!”
沈鶴之整個人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他又變回了那個研究狂魔。
“快!快讓車停下!讓程同志回來!馬上!立刻!”
他語無倫次地催促著,眼睛死死盯著已經(jīng)開遠(yuǎn)的那輛吉普車,人已經(jīng)沖過去,想把它攔下來。
顧庭樾伸手,把他扯回來。
“你干什么!我們必須馬上和她討論!一秒鐘都不能耽誤!”
顧庭樾看著沈鶴之近乎癲狂的樣子,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那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沈鶴之以為是錯覺。
“想把她請回來,但得先替她解決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很難嗎?有我們解決制造光刻機(jī)難嗎?!”
顧庭樾伸出右手,食指與拇指輕輕捻了捻。
“不難?!?/p>
當(dāng)她拿出半導(dǎo)體改良技術(shù)的時候,就證明了她的實力,她不可能是偷窺別人研究成果的那個人。
“那就幫她解決啊!”沈鶴之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既然沒有光刻機(jī)的制造難,當(dāng)然就快點解決了啊!
“現(xiàn)在,我不太想替她解決了?!?/p>
顧庭樾目光投向遠(yuǎn)方,盯著那輛消失的車輛。
光刻機(jī)的研制,就不是在會議室里畫畫電路就解決了,一定要讓她重新回到軍研所,他要幫她撐腰,解決掉宋時律和張所長那兩個人。
顧庭樾心中升起一絲微妙的感覺,他執(zhí)行任務(wù)數(shù)不勝數(shù),很少被人這樣光明正大的利用。
從遞交那份驚艷的半導(dǎo)體報告開始,到最后離開時,輕飄飄拋出“光刻機(jī)”這個誘餌。
每一步,都精準(zhǔn)地踩在了他們的需求上。
她沒求他,可他卻一定會替她掃清障礙。
有意思。
沈鶴之卻急了,“你為什么不想?她在國內(nèi),還有什么問題,能比你去國外,把我和寶寶接回來更難?”
顧庭樾看了一眼,眼里只有科研的兄弟。
“你想累死寶寶的救命恩人?”
沈鶴之一噎,他摸摸鼻子,“這個技術(shù)很重要。”
“恩,我知道,我搶過?!鳖櫷ラ幸稽c不覺得,從國外搶技術(shù),有什么不好意思提。
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只能是因為他失手了。
沈鶴之又急了,“那你先解決她的麻煩,等她傷好了,她隨時都能來??!”
顧庭樾幽深地眸子掃向他,“先把手頭這個半導(dǎo)體的課題徹底攻克了?!?/p>
會和造出來,是兩回事。
沈鶴之又是一噎。
“你怎么能這樣!你、你會讓一個優(yōu)秀的科研人員傷心的!”
顧庭樾想到程月寧沉靜又漂亮的眸子,低低的笑起來。
清淺的笑聲從他的胸腔里逸出,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他笑了!他居然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