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東君睜開眼睛,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來。
沒有片刻停頓,她跳下床,三步兩步走到桌邊,朝陳器的后腦勺重重一拍。
“快醒醒,陳十二,快醒醒?!?/p>
陳器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門啪的一聲打開,又啪的一聲合上。
“這是怎么了?”
陳器被兩聲門聲嚇得睡意全無,抹了把臉,也跟著出去。
一抬眼,看到馬住一臉驚悚地站在隔壁門邊。
“你干什么這副表情?”
“剛剛?cè)〗阈佣紱]穿,就跑出來了?!?/p>
這丫頭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她人呢?”
馬住指指那邊的門里。
陳器趕緊折回去拿了鞋,再推門進(jìn)去,“衛(wèi)東君,你……”
陳器看到了什么?
衛(wèi)東君和寧方生面對面坐著,四只眼睛死死的纏在一起,那眼里的熱切,恨不得要把對方給吃下去。
“你們這是……”
衛(wèi)東君:“閉嘴?!?/p>
寧方生:“別吵?!?/p>
“……”陳器愣在原地。
衛(wèi)東君憋不住,“寧方生,你剛剛……”
“沒錯?!?/p>
“你在哪里?”
“一只破燈籠上?!?/p>
“我也是。”
“我在船尾。”
“我在船頭。”
“你看到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殺人。”
“我也是。”
“她真的殺了嗎?”
“不知道。”
“后面沖出來的那個人呢,你看清了嗎,我沒看清。”
“我看清了?!?/p>
“誰?”
“是……”
“是你家祖宗十二爺我?!?/p>
一只大拳砸下來,茶壺茶盅倒得七零八落。
衛(wèi)東君和寧方生抬起頭,看到一只火冒三丈的野獸。
那野獸赤紅著一雙眼睛,額頭青筋根根冒出,“你們倆要再敢說一句爺聽不懂的話,信不信爺把這屋子都給拆了?”
衛(wèi)東君和寧方生面面相覷。
為什么會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人話啊。
“給我說人話!”
這兩人還有臉瞪他,陳器把鞋子往衛(wèi)東君面前一扔。
衛(wèi)東君這才意識到,自己激動的連鞋都忘了穿。
她趕緊彎腰穿好鞋,向陳器耐心解釋道:“剛剛我進(jìn)了譚見的夢里,寧方生也進(jìn)去了。”
寧方生:“她進(jìn)去的一瞬間,我正好抓著她的胳膊,被她帶進(jìn)去了。”
衛(wèi)東君:“我們倆變成了一只破船上的兩只破燈籠,目睹了一場謀殺案?!?/p>
寧方生:“推人下水的是向小園,入水者叫趙大虎?!?/p>
衛(wèi)東君:“水里的趙大虎掙扎一會,不知為什么,突然就變成了向小園。”
寧方生:“這時有人從船艙里沖出來,趴在船邊看著向小園往下沉,然后,我這只燈籠被風(fēng)吹落,掉在了甲板上,出了夢境?!?/p>
衛(wèi)東君:“我這只燈籠被風(fēng)吹落,掉進(jìn)河里,正好對著那人的臉,于是我看清了那個人,是譚見。”
最后一個字落下,兩人同時又看向陳器。
陳器努力控制住因為驚悚忍不住想大吼幾聲的沖動,一臉嚴(yán)肅道:“你們要早這么說得清楚明白,我這拳頭也不會砸下去。”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床上的人,暗戳戳的快速吸了兩口氣,抹了一把欲從眼眶里流出來的淚。
“他怎么還沒醒?”
因為太過震驚,兩口氣沒夠,他又吸兩口;眼淚還在往外流,他又擦兩下。
衛(wèi)東君的注意力被引到床上,“對啊,他怎么還沒醒,寧方生?”
寧方生眉心微微一蹙:“知道入夢前我為什么要拽著你的手嗎?”
“為什么?”
陳器反應(yīng)相當(dāng)敏捷,猛的轉(zhuǎn)過身:“男女授受不親,寧方生你想做什么?”
寧方生看也不看他,只對著衛(wèi)東君說話:“你從陳器的夢里出來,是因為摔了一跤,感覺到了疼。”
衛(wèi)東君雖然不明白他怎么又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點了點頭。
寧方生:“我們剛剛從譚見的夢里醒來,是被風(fēng)吹落,我摔甲板上,感覺到了疼?!?/p>
衛(wèi)東君眼前一亮:“我摔水面,也覺得疼?!?/p>
寧方生知道她明白了,輕輕闔了下眼睛:“我拽著你,就是為了說這個?!?/p>
衛(wèi)東君喃喃:“原來是這樣?!?/p>
哪樣啊?
陳器捏緊了拳頭。
但這一回,他沒有機會砸下去,衛(wèi)東君已經(jīng)開口說:“想要提前出夢境,就要讓自己感覺到疼,只要一疼,夢就醒了。”
寧方生指了指床:“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們倆個出來了,他卻還沒醒的原因?!?/p>
陳器愣了一瞬:“因為……他還在夢里?”
衛(wèi)東君和寧方生同時點點頭。
為了掩蓋自己的震驚和心虛,陳器一臉正氣地坐下來。
“那趕緊的,趁著他還沒醒,咱們把他的夢境分析一下,別耽擱時間?!?/p>
說到夢境,衛(wèi)東君心就發(fā)沉:“我覺得這夢不太像真的,總覺得很詭異?!?/p>
寧方生深有同感:“一個人做一件事,肯定有前因后果,向小園殺趙大虎,沒有因?!?/p>
“咦?”
陳器皺眉:“趙大虎這個名字,聽著怎么這么熟悉?!?/p>
衛(wèi)東君:“那是因為幼官舍人營里有個人叫趙小虎,他在我娘的鋪子上還賒過一次賬,十六兩,最后還是你替他還的?!?/p>
陳器臉上有點抹不開,“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怎么還記得,他那次是忘了……等下。”
陳器直勾勾地看著衛(wèi)東君:“他好像有個哥哥,就叫趙大虎。”
衛(wèi)東君心漏了一跳:“他哥也死了?”
陳器:“死了?!?/p>
衛(wèi)東君心又漏了一跳:“怎么死的?”
陳器:“說是酒后落水身亡?!?/p>
衛(wèi)東君徹底驚呆:“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么?”
陳器眉毛一跳:“因為這個原因,這小子從不喝酒,也從不靠近水,我們幾個兄弟都說他膽小的像個娘們。”
竟有這么巧的事?
衛(wèi)東君腦子有點亂:“那這么說,這個趙大虎還真是向小園殺的?!?/p>
“未必?!?/p>
寧方生目光一偏:“陳大人,可否派馬住去問一問你的那位趙小虎兄弟?”
陳器心說還用得著“可否”,必須,立刻,馬上就去問一問。
他起身開門,在馬住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即又坐回到原位。
這時,只聽衛(wèi)東君問道:“寧方生,你說未必的理由是什么?”
寧方生:“還是那句話,向小園沒有殺趙大虎的動機?!?/p>
衛(wèi)東君沖床上一指:“夢里就三個人,不是向小園,那就是他咯?!?/p>
話音剛落,床上的人,手輕輕動了一下。
衛(wèi)東君頓時慌了:“他快要醒了,怎么辦?”
寧方生還沒有從夢境的震驚中緩過來,只有實話實說:“我也沒想好?!?/p>
“不就是個賣黑心藥的奸商嗎,這有什么難的?!?/p>
陳器一臉的不屑:“給他唱出空城計如何?”
衛(wèi)東君:“怎么唱?”
陳器:“用嘴唱?!?/p>
衛(wèi)東君:“誰唱?”
陳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