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譚見還沒有睜開眼,就感覺到了一股劇烈的頭痛。
記憶涌上來。
送藥,進(jìn)門,樓梯上的驚鴻一瞥……
譚見深深吸進(jìn)一口氣,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客棧里普通的帳頂,他坐起來,先低頭看了看,又動了了動手腳,確定身體沒什么大礙后,才抬起眼睛。
圓桌前,坐著三個人。
兩男一女。
其中有兩人年紀(jì)偏小,瞧著應(yīng)該不滿二十,留胡子的長得人高馬大,雙目炯炯,一看就會點拳腳功夫。
若他沒有判斷錯,應(yīng)該出自宣平侯府,那個買藥的小廝,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
那個少女……
譚見目光掠過少女的玉手,這手嫩得像塊豆腐,又能與宣平侯府的人坐在一起,應(yīng)該來自另一個高門。
另一位年紀(jì)稍長,黑衣黑發(fā),二十六七的樣子。
瞧長相,瞧氣度,當(dāng)是人中龍風(fēng),但這身打扮……實在瞧不出深淺。
譚見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抱拳彎腰施一禮,然后在窗戶邊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
“三位用這種方法請在下來,不知有何吩咐?”
衛(wèi)東君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這般冷靜,并且彬彬有禮的,她趕緊用腳碰碰陳器的。
陳器丟給她一個篤定的眼神:慌什么,這種下三爛的角色,嚇嚇就老實了。
寧方生余光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陳器一眼。
眼前的人,不僅面相兇狠奸詐,一雙眼睛更是陰氣森森,是狠角色中的狠角色。
陳器端起茶盅,故意重重往桌上一放。
“我們不會平白無故把你請來,你自己先好好想想,都做了什么虧心事?”
譚見皮笑肉不笑:“這位公子,我就是一個賣藥的,能做什么虧心事?”
陳器:“賣的都是些害人的藥吧。”
譚見:“公子言重了,買賣買賣,沒有買,哪來賣?”
陳器狠狠一噎:“瞧不出啊,還挺伶牙俐齒?”
譚見陪著笑:“公子見笑了,買賣人嘛,靠的都是嘴上功夫?!?/p>
爺不跟你繞彎。
陳器一拍桌子:“說,趙大虎是不是你推入水的?”
譚見一怔:“公子,趙大虎是誰?”
陳器:“你不認(rèn)識?”
譚見:“我不認(rèn)識。”
陳器心底隱隱生怒:“你騙鬼呢,那人是你的恩客,你忘了?”
“恩客?”
譚見厲聲呵斥:“這位公子,你要打我,罵我,殺我,只管放馬過來,我譚見要眼皮子眨一下,就不姓譚。
但如果你定要這般羞辱我,我雖是賤命一條,卻也拼死要和你論一論?!?/p>
陳器勃然大怒:“你……”
“陳公子出身宣平侯府,高高在上,貴不可言,若不想付那藥錢,那藥我只當(dāng)送給陳公子便是。”
譚見口氣突然跌軟:“又何苦為難我一平民百姓?!?/p>
我不付藥錢?
我為難你?
我他、娘的……
陳器氣得七竅生煙,掄起拳頭就想沖過去打。
這時,一只大掌落在他的肩上,死死將他按住。
陳器一看是寧方生,虎目瞪得滴溜圓:“你攔著我做什么,這種人不打不招的。”
衛(wèi)東君趕緊用腳狠狠踢了陳器兩下。
你還好意思質(zhì)問人家寧方生,你連這種人的邊都沒摸著,自己倒快被氣死了。
痛意傳來,陳器一怔。
咦,好端端的他怎么發(fā)火了?
寧方生見他身子軟下來,收回手,回一禮:“譚兄,我家公子魯莽,請多多見諒?!?/p>
譚見十分大度:“大族公子嘛,有幾分魯莽和傲氣是正常的,無礙無礙。”
寧方生:“事情是這樣的,趙大虎是我家公子好友的兄長,前幾日他兄長托夢給他,說他并非酒后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推下去的?!?/p>
譚見悚然一驚:“是嗎,那得趕緊請大理寺的人重查舊案啊。”
“重查了,查出兩位嫌疑人?!?/p>
寧方生不緊不慢道:“一個是已死的船娘向小園,另一個便是譚兄你,這也是我們請你來的真正目的。”
譚見臉色變了幾變,陰森目光死死地盯著寧方生。
寧方生迎著他的目光:“并非故意要將譚兄的傷口扒開來曬一曬,實在是人命關(guān)天,不得已而為之,還請譚兄行個方便?!?/p>
陳器碰碰衛(wèi)東君的腳:他為什么對房尚友色厲內(nèi)茬,對譚見卻是好言好語?
衛(wèi)東君:因為身份不同。
譚見這人出生底層,做的又是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好言好語能讓他感覺到被尊重。
至于房尚友,做官太久,高高在上慣了,普通人他哪會放在眼里,自然需要打壓。
衛(wèi)東君看著寧方生,眼神中有某種微妙的變化。
其實,說話的輕重還是其次,話里的言外之意才最關(guān)鍵。
大理寺都介入了,你譚見的從前還能瞞得住嗎?
現(xiàn)在給你吃的是敬酒,后面吃不吃罰酒,就看你會不會做人了,一個趙家,一個宣平侯府,都不是你能惹的。
顯然,譚見聽出了言外之意。
半晌,他終于嘆息一聲道:“不是我不肯說真話,小兄弟,換了是你,有些不堪的經(jīng)歷也不想別人提起?!?/p>
寧方生往前逼進(jìn)一步:“所以,你認(rèn)識向小園和趙大虎?!?/p>
譚見迫于無奈,只得點點頭。
寧方生:“趙大虎是向小園殺的吧?!?/p>
譚見:“我沒有親眼所見,不能亂說話?!?/p>
寧方生:“依你的猜測呢?”
譚見:“向小園與趙大虎一無冤,二無仇,為什么要殺人?”
寧方生對他的回答頗為意外,于是又逼近一步:“不是她,那便是你?!?/p>
譚見搖搖頭:“趙大虎落水那日,我都與別人在一起,是有人證的,大理寺的案卷上寫得清清楚楚?!?/p>
“那趙大虎是怎么死的?”
“酒后失足,落水而亡,案卷上也寫得清清楚楚。小兄弟把我騙來之前,難道沒花點銀子,把大理寺的路走走通嗎?還是說……”
譚見眼中突然露出狠光。
“趙家和宣平侯府只走了大理寺的門路,忘記走一走刑部的門路,所以,連案卷是怎么寫的,都不知道。”
寧方生平靜的臉上瞬間裂出一道驚色,暗道大事不好。
衛(wèi)東君和陳器還一頭霧水。
出什么事了?
怎么好端端的,風(fēng)向突然變了?
這時,譚見起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褶皺的衣裳,走到三人面前,不緊不慢地勾起嘴角。
“我與人交易,設(shè)定的時間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如果沒回去,明日一早宣平侯府所有的齷齪事,衛(wèi)家所有秘辛,都會在四九城里散開。”
什么?
所有人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