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你這聰明人,也有糊涂的時候?!?/p>
陳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誰會把這種事情到處嚷嚷,都恨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p>
“我爹總該知道吧?!?/p>
你那個爹?
哼哼。
我看未必。
陳器不好意思把話說得太明,怕傷衛(wèi)東君的心:“回去找機會問問吧?!?/p>
是得找機會問問。
衛(wèi)東君打定主意,神色緩和了不少,往床邊一坐,盤起兩條腿,一臉神秘兮兮道:
“陳十二,你有沒有覺得我小叔托的這個夢,是有深意的?!?/p>
“什么深意?”
“我覺得……他想告訴我些什么?”
“告訴你什么?”
“目前看不出來?!?/p>
衛(wèi)東君把身子往前湊了湊:“但如果他能多托夢幾次,說不定我就能看出來了?!?/p>
陳器被她這話嚇一跳,“你的意思是……”
衛(wèi)東君露出一副甕中捉鱉的得意神情:“你信不信,斬緣人還會來找我?guī)兔Φ?。?/p>
幫一次,提一個要求。
再幫一次,再提一個要求。
她就不信了,幾個夢托下來,她還能查不出小叔自盡的原因!
“衛(wèi)東君,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個閨中女子,不能拋頭露面的?”
陳器破口大罵:“你出來一趟,爺千方百計找由頭不說,還得十二個時辰貼身陪著,你自己說……”
“你自己說想不想窺夢?”
陳器:“……”
衛(wèi)東君臉上“甕中捉鱉”的神情,換成了“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下次試試綁頭發(fā),我?guī)氵M去,如何?”
陳器:“……”
衛(wèi)東君:“我說出來的,不及夢境里的一半,身臨其境后你才會發(fā)現(xiàn)……嘖嘖嘖。”
陳器:“……”
衛(wèi)東君:“就說向小園把趙大虎推入……”
“你丫給爺閉嘴?!?/p>
陳器怒吼一聲,然后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成交?!?/p>
衛(wèi)東君的眉眼剛要揚起來,陳器忽然話鋒一轉。
“衛(wèi)東君,別怪爺沒提醒你,壞事做多了,會有后遺癥,那個什么五覺就是其中之一?!?/p>
“陳十二,你別烏鴉嘴。”
“十二爺就是提醒你……”
陳器目光逼近一寸,惡狠狠道:“別把自己賠進去?!?/p>
衛(wèi)東君:“……”話說不出來,但心頭是暖的。
……
清晨。
衛(wèi)府。
看門的小廝剛把角門打開,就看到陳家的馬車停在門口,馬車邊上還站著一人。
“十二爺。”
小廝忙陪笑打招呼。
陳器喉嚨里“嗯”一聲,伸手掀開車簾。
衛(wèi)東君下車,裝模作樣地朝陳器福了福:“十二爺可要進去坐坐?!?/p>
“不了?!?/p>
陳器裝模作樣地拒絕:“過兩天我再來看你?!?/p>
說罷,他鉆進車里,馬車揚長而去。
衛(wèi)東君這幾天心里一直惦記祖母的病,進了角門,她便讓紅豆和春來先回去,自己則往那頭去請安。
祖母住金玉苑。
衛(wèi)東君穿過前院,一腳跨進堂屋,心里咯噔一下。
堂屋里,連二叔這個本該去衙門的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處。
莫非祖母這頭出事了?
“喲,阿君回來了,陳家的賬盤得怎么樣啊?”
說話的是衛(wèi)府二奶奶王氏。
“要我說啊,咱們家就數(shù)阿君的命好,還沒過門呢,就被婆家這么器重,整天接過來接過去的。”
衛(wèi)東君自打有記憶,就生活在這鐘鳴鼎食之家,什么人說什么話,什么話里暗藏什么玄機……她門兒清。
整天接過來接過去,不就說她衛(wèi)東君沒規(guī)矩嗎。
要是往常,她還能按捺住性子,只當王氏剛剛放一個屁,這當下……
“二嬸話說得這么尖酸,命一定很苦吧?!?/p>
王氏冷不丁被噎,嘴角勾起一記冷笑,酸酸道:“三小姐攀了高枝,是越來越不好相處了?!?/p>
“別的人都能處好,偏偏二嬸處不好,二嬸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嗎?”
“你……”
“我什么?”
衛(wèi)東君指指里屋:“二叔,是祖母她老人家沒事了,還是祖父他老人家要出獄了?”
所以你們二房才非要在這個時候跟大房爭個高低?
衛(wèi)二爺?shù)闪俗约遗艘谎郏骸暗昧?,一個個都消停些?!?/p>
話音剛落,屋里走出一人,正是裴景太醫(yī)。
衛(wèi)二爺忙起身走過去,恭敬道:“裴太醫(yī),我母親的病如何?”
裴太醫(yī)余光掃見衛(wèi)東君也在,沒好氣地哼一聲:“令堂得的是心病,心不寬,病難醫(yī),比著湯藥,還得先寬心?!?/p>
衛(wèi)二爺腦子嗡嗡直響,連他都被上司勒令在家了,母親的心還寬得了嗎?
衛(wèi)東君腦子也嗡嗡直響。
剛剛她進府,朝管家匆匆詢問了幾句,才知道祖父受了刑,當天晚上就發(fā)起高燒,后續(xù)如何,是生是死,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
如今這個局面,祖母要怎么寬心?
就算裴太醫(yī)醫(yī)術再好,也無濟于事啊。
衛(wèi)二爺回過神:“母親的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寬的,還勞裴太醫(yī)再開幾副藥?!?/p>
裴太醫(yī)不說話,昂首挺胸走到衛(wèi)東君面前,伸出一只手,然后將五個指頭叉開。
衛(wèi)東君知道這其中的意思,他已經來衛(wèi)家五回,五回都沒治好白氏的病,他已經盡力了。
“裴叔。”
裴太醫(yī)被喊得一激靈,想著這丫頭的本事,嚇得腳底抹油:“太醫(yī)院還有事,在下先走一步,諸位另請高明。”
溜那么快。
衛(wèi)東君磨著后槽牙,真想上前再抱住他另一條腿,再打一回賭,奈何娘和二房都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走遠。
連裴太醫(yī)都說另請高明,那就意味著白氏的病危險了,屋里所有人的心一沉到底。
就在這時,只聽外頭院中有人大呼而來。
“媳婦兒,我的親親媳婦兒……喜事啊,天大的喜事要來了……哎啊……噗通……”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門檻前、那個直挺挺趴在地上的人,表情十分空白。
那人仿佛沒有看到自己已經成了焦點,抬起頭,沖他嘴里的親親好媳婦兒咧嘴一笑。
曹金花又是氣,又是惱,臉上還很臊,話從牙縫里用力擠出來:“大爺,什么喜事?”
“媳婦兒,我剛剛在書房里聽到有喜鵲叫了,咱們家要有喜事臨門了?!?/p>
曹金花:“……”
衛(wèi)東君:“……”
余下人:“……”
衛(wèi)府大爺從地上爬起來,宛如得勝的將軍一樣抬起頭,挺起胸,渾然不把剛剛摔個狗吃屎的囧樣放心上。
“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跟母親說說,讓她也樂呵樂呵……哎啊啊……疼,疼,疼。”
我讓你親親媳婦兒。
我讓你喜鵲叫。
我讓你樂呵樂呵。
曹氏怒上心頭,拎著男人的耳朵把他往門外拽。
王氏見狀一邊搖頭,一邊低低嘆息道:“咱們家大爺這性子,可真真是……”
“是什么?”衛(wèi)東君用眼睛狠狠瞪著她。
王氏嘴角露出個不屑的冷笑,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