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認識。

小時候還見過好幾回呢。

呂氏的男人叫錢卓陽，是錢家二房的長子，也是錢月華的四堂兄。

錢卓陽成婚不到三年，就突發(fā)疾病死了。

呂氏自己沒有生育，倒是男人有個小妾生了一個女兒，后來過繼到呂氏的名下。

孤兒寡母在一個院子里生活，據(jù)說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

呂氏自己的娘家也是官宦人家，具體娘家在哪里，官做得大不大，衛(wèi)東君不是很清楚。

但呂氏這個人，她印象很深。

是個極為端莊的女人，穿得很素凈，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話也不多，總是在一旁默默坐著，很是安靜。

這樣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要和男人私奔，別是這許盡歡胡扯的吧？

衛(wèi)東君把裂開的表情又收回去：“她為什么對你有執(zhí)念？”

許盡歡看著衛(wèi)東君的眼睛，輕聲道：“人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往往都有執(zhí)念，據(jù)我所知，她暗中一直在收藏我的畫?！?/p>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賀湛英的救命恩人，如果賀湛英沒有走到衛(wèi)東君的心里，她真想上前啐他一口。

一個守寡的婦人，吃喝拉撒都靠著公中發(fā)的月銀生活，能有多少銀子去收藏許盡歡的畫？

他的一幅畫，最少也要一千兩的銀子。

呂氏得不吃不喝幾年，才能買得起一幅？

再說了。

錢家那樣的門第，那樣的門風(fēng)，能給她收藏嗎，她甚至連錢府的大門都出不去！

衛(wèi)東君不知道說什么，只咬著牙道：“呂大奶奶我是認識的，但她是不是這樣的人，我不知道，得查一查。”

許盡歡臉上的笑深了幾分，“那就有勞姑娘好好替我查一查?！?/p>

聲音不算冷硬，但每一個字都有著壓迫性。

衛(wèi)東君一發(fā)狠，“天亮就查。”

許盡歡突然往前逼了一步，目光直視著衛(wèi)東君的眼睛。

“姑娘是想要查出些什么，還是不想查出些什么？”

“啊？”

衛(wèi)東君一怔。

忽然，一只大手把她拽到身后。

寧方生看著許盡歡，淡淡道：“一切等查了再說，不要浪費時間，還有沒有第三位？”

“有！”

許盡歡雙手交疊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往后一仰，目光在寧方生和衛(wèi)東君之間轉(zhuǎn)了個來回。

“第三位是項琰?！?/p>

“項琰？”

陳器扭頭看向衛(wèi)東君：“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衛(wèi)東君也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項府的四小姐，他們家做木工的手藝赫赫有名，我放火燒的那幢宅子的所有木工，請的就是項家人。”

木工。

項家。

陳器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是不是擅長刻印章的那一位？”

衛(wèi)東君也想起來。

這人的名字她是從四叔嘴里聽說過的。

四叔說他想求一枚印章，卻得等到兩年后。

她那時候還小，就問為什么？

四叔說，項小姐一年只刻十二枚印章，想求她印章的人，能從咱們衛(wèi)家，排到北城門口，兩年已經(jīng)是他托了關(guān)系的。

怎么會是項小姐呢，她大吃一驚。

項琰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男名啊。

更何況，閨中小姐怎么能刻印章，還把印章刻得那樣出名？

四叔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長大了，也不知道。

衛(wèi)東君整天不是在爹娘跟前撒嬌著，就是跟陳十二廝混著，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哪還記得項琰這號人物。

這時，只聽陳器幽幽道：“我聽說這人從項家分出來了，自己立了門戶，開鋪子做買賣?！?/p>

自己立門戶？

衛(wèi)東君又驚著了。

寧方生接過話：“她為什么對你有執(zhí)念？”

許盡歡突然沉默下來，足足過了好一會，才輕輕一笑道：“她心悅我，故有執(zhí)念?！?/p>

寧方生眼神中有些意外，這人怎么突然一下子文縐縐起來，反問一句：“那你呢？”

“我……”

許盡歡看著四周濃濃的煙霧，笑道：“我自然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p>

哼，男人！

衛(wèi)東君在心里咬牙切齒。

到處留情，卻一個也不想負責(zé)，虧我對你印象那么好。

“姑娘在心里罵我？”

衛(wèi)東君沒想到許盡歡會注意到她，想著這人是陰魂，對著陰魂不怎么好撒謊，于是老老實實回答。

“罵了一句。”

許盡歡看著她紅通通的臉，笑道：“怎么，姑娘是為她打抱不平嗎？”

衛(wèi)東君一挑眉：“否則呢？”

“我若娶她，她便成了我內(nèi)宅中的怨婦一枚，如今她能自立，我罪在何處？”

衛(wèi)東君又噎住了。

許盡歡嘆了口氣，“如果皮囊好也是一種罪的話，那我認了?！?/p>

衛(wèi)東君：“……”好吧，我投降。

衛(wèi)東君陪了個大大的笑臉：“好看的許畫師，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你寶貴的時間，請繼續(xù)往下說?！?/p>

“為好看的小姑娘浪費一點時間，是值得的。”

許盡歡笑笑：“哪怕我最后的結(jié)果，是灰飛煙滅！”

轟——

衛(wèi)東君的臉蛋，紅成個猴子屁股。

陳器咬咬牙：難怪男人們都恨他，我這會也開始恨了。

寧方生看著許盡歡臉上的笑，總覺得有些詭異，但詭異在什么地方，他說不上來。

“提醒一下，你所剩的時間不多了?！?/p>

“這么快的嗎？”

許盡歡顯然是有些詫異，語速變得快起來。

“關(guān)于女子，我想應(yīng)該就這么多，若她們?nèi)齻€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那就勞斬緣人再查查別的。”

他既然講了女子，那一定還有男子。

斬緣人很想說自己沒有三頭六臂，但這個當(dāng)口，他還是很負責(zé)任的問一句：“男子有幾個？”

“兩個?！?/p>

那就是總共五個。

一天查一個，努努力也不是辦不到，就是得馬不停蹄。

寧方生：“頭一個是誰？”

許盡歡干脆利落：“吳酸?！?/p>

竟然是他。

陳器條件反射似的朝衛(wèi)東君看過去。

衛(wèi)東君無聲問了一句：誰??？

陳器剛要回答，寧方生扭頭看著他：“你認識？”

其實也談不上認識，他和我爹有些交情。

我最多借了我爹的光。

但當(dāng)著許盡歡的面，陳器要面子的點點頭：“五城兵馬總指揮使，我求他辦過幾次事。”

寧方生轉(zhuǎn)過身，仍看向許盡歡：“你和他什么淵源？他為什么對你有執(zhí)念？”

“我救過他的命，對救命恩人，我想他應(yīng)該念念不忘吧。”

寧方生不得不提醒他一下。

“這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之輩，你為什么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