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爺見衛(wèi)府大爺愣在原地,一副魂不知道在哪兒的表情,急得直跺腳。
斬緣只有七日的時間,先生那頭都火急火燎了,怎么這衛(wèi)大爺還一臉的淡定?
“您老倒是快想想辦法啊?!?/p>
衛(wèi)澤中對上小天爺的眼睛,眼珠子慢悠悠地轉一圈。
有了。
“你跟我一起去見見大奶奶。”
“為什么要我去見?”
“打個配合。”
衛(wèi)澤中腰一挺,頭一抬,拎起衣角走上臺階。
走幾步,見身后沒動靜,他扭頭呵斥:“趕緊的,別耽誤時間。”
小天爺見他這般篤定,緊繃的神情一松,立刻跟上去。
一路往里。
衛(wèi)澤中進了自個院里,理了理衣裳,十分篤定道:“你在院子外頭等著,我叫你進來,你再進來?!?/p>
小天爺簡直要被他的篤定感動了。
關鍵的時候,還得是衛(wèi)大爺啊,比什么陳大人靠譜多了。
他目送著衛(wèi)大爺進了廂房,看著廂房的燈亮起來,聽到大奶奶悉悉索索從床上爬起來穿衣……
小天爺悄無聲息走到窗戶邊。
倒也不是故意要聽壁角,實在是衛(wèi)府大奶奶這個人比較難對付,他得把衛(wèi)大爺編的來龍去脈都聽一遍才行。
一會打起配合來,能更得心應手。
這時,只聽廂房里傳來“噗通”一聲。
小天爺一臉茫然,兩眼疑惑。
這什么聲音?
“媳婦,有件事情我憋了很久,但現在我不想再憋下去了,我決定向你坦白……”
小天爺一個趔趄,差點沒摔下去。
說好的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呢?
說好的打配合呢?
就這?
跪地坦白?
誰不會?。?!
……
客棧里。
陳器迷迷瞪瞪直起身,剛要喊一聲“馬住”,眼一睜,冷不丁正對上一雙透著亮光的眼睛。
他嚇得“哎啊”一聲,“寧方生,你干什么啊,黑燈瞎火的?”
“思考!”
思考你母親!
哪個好人連盞燈都不點,像個僵尸一樣,干坐著思考的?
陳器起身去點燈。
燭火一亮,他才發(fā)現自己身處在一間臥房,寧方生正坐在他的對面,手里捏著一只茶盅。
烏漆嘛黑的,他也不怕把茶喝進鼻孔里。
一扭頭,床上有人,那人裹著被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衛(wèi)東君。
衛(wèi)東君八字全陰,是要比他晚醒一會。
寧方生抬頭問:“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陳器活動了一下手腳,晃了晃腦袋:“好像沒什么不舒服,就是有點口干舌燥。”
說罷,他手一伸,搶過寧方生手里的茶盅,咕咚咕咚喝完,把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擱。
“寧方生,下一步,我們怎么辦?”
寧方生看著那只茶盅,胸口微微一窒。
這人什么毛?。?/p>
怎么總喜歡搶別人手里的茶盅喝?
誰慣的他?
陳器見他愣住了,忍不住催促道:“問你話呢?”
算了。
看在這人熱心斬緣的份上。
寧方生起身走到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的衛(wèi)東君。
往日紅潤的臉龐,此刻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瞧上去很是虛弱。
額頭涌出一層薄薄的虛汗,兩條秀眉死死地擰著,似乎在承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
寧方生伸出三指,扣在衛(wèi)東君的手腕上。
他凝神診了片刻,隨即將手中那截纖細的手腕,輕輕放下。
“等她夢醒。”
……
衛(wèi)東君此刻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在順天府里游蕩。
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自己躺在停尸房的地上,除了宋平的尸身外,不見一個活人。
這幫狗男人,獨獨把她一個人扔下。
沒人性!
黑燈瞎火的順天府,衛(wèi)東君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只有憑著感覺往前走。
走半天,她突然發(fā)現自己根本沒有走多遠,只在原地打轉。
莫非是傳說中的鬼打墻?
衛(wèi)東君嚇得一哆嗦。
但轉念又一想,枉死城都闖過了,她怕什么。
就在這時,眼前忽的一亮。
亮光的盡頭,隱隱綽綽出現個院子,那院子四四方方。
衛(wèi)東君進到那院子,才發(fā)現亮光是從窗戶里映出來的,一并映在窗戶上的,還有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衛(wèi)東君瞳孔一縮。
是他!
是自己夢里,那個總也看不清臉的黑衣男子。
衛(wèi)東君的膽兒一下子肥起來。
她剛要走過去,突然那黑衣男子把什么東西,狠狠往下一摔。
“砰——”
像是碗碟打碎的聲音。
衛(wèi)東君趕緊沖到窗戶前,用手指捅破窗戶紙,把眼睛湊過去。
屋里,男人慢慢蹲下去,慢慢伸出手……
這是怎樣的一只手?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那便是蒼白,蒼白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都瞧得清清楚楚。
這只手從一地碎渣中,撿起一個瓷片。
瓷片的一頭尖得像針,鋒利無比,衛(wèi)東君的呼吸倏的一下子,停止了。
這時,她的視線里又出現一只手腕,瓷片的尖利慢慢挪到那只手腕上,往下輕輕一挑。
轟!
衛(wèi)東君全身的氣血,都往頭頂沖上去。
“不要”兩個字還沒有喊出口,屋里的男人似察覺到什么,突然向衛(wèi)東君看過來。
衛(wèi)東君嚇得往后一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瞬間。
眼前的一切,四分五裂。
……
衛(wèi)東君一個激靈,從床上直直坐起來。
她眼睛還是虛著的,腦子也不太清醒,只感覺床邊坐了一個人。
應該是陳十二。
衛(wèi)東君雙手揉了揉臉,喃喃道:“陳十二,我真的不想在現實中,再瞧見陰魂了,不僅傷元氣,還亂做夢。”
“……”
沒有應聲。
屋子里出奇的安靜。
“我緩一會就好了?!?/p>
衛(wèi)東君索性把臉埋進掌心里,突然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頭痛道:“寧方生,許盡歡話還沒有說完,就進了枉死城,咱們現在……”
“咳咳咳咳……”
“陳十二,你亂咳什么啊……”
衛(wèi)東君把臉從掌心里抬起來,一抬眼,傻了,“娘,你怎么在這兒?”
話落,幾道視線齊唰唰看向角落。
角落里,蹲著一個人。
那人臉上委屈,眼神委屈,渾身上下都透著委屈。
陳器咬牙:他還有臉委屈上了?
小天爺:叛徒好歹還要逼一逼,這人倒好,直接跪。
寧方生幽幽嘆出一口氣,那一口氣包含的意思是:澤中啊,我真是高看你了。
衛(wèi)澤中掀掀眼皮,看看面前的三個人,又看看床邊的那兩個,心里咆哮——
一幫無知的小輩,你們懂個屁,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到后面肯定圓不起來。
我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再說了,你們知道女人發(fā)起飆來有多可怕嗎?
比老虎吃人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