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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成長

許盡歡跟著殺手學(xué)了半年,就憑借著記憶,畫出了爹娘的畫像。

羅叔說,像極了。

這時,島上的人才發(fā)現(xiàn)年僅七歲的許盡歡,很有畫畫的天賦。

太監(jiān)出主意說:京城有個宣和畫院,絕大部分宮廷畫師都出自那個畫院,只要當(dāng)上宮廷畫師,再巴結(jié)上某個當(dāng)紅的娘娘,不愁大仇報不了。

兇犯皺眉:京城好進,畫院怕是難吧。

小小嗑著瓜子:我們阿歡畫得這么好,畫院憑什么不收?

殺手看了眼自己的刀:敢不收,我就用刀壓在畫院院長的脖子上,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脖子硬,還是我的刀硬。

太監(jiān)翻了大家伙一個白眼:不用刀,砸錢就行。

羅叔難得地笑了。

錢,他們許家有的是。

從那天開始,殺手教他更用心了。

太監(jiān)開始和他說京城的事,宮里的事,朝廷的事,還教他怎么看人臉色,怎么哄人開心。

兇犯每天教他一個騙術(shù)。

小小每天晚上,都來哄他睡覺。

她哄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講從前妓院里的那些事。

兩年后,小小懷了身孕,恰好她肚子里的那些個故事也都講完了,許盡歡就讓她別再過來。

十個月后,小小難產(chǎn),叫了三天三夜,還是一尸兩命。

許盡歡想,娘生他的時候,也一定這么凄厲地叫過,于是對仇人的恨,又深了一層。

殺手本來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但他答應(yīng)過小小,于是就在島上又住了幾年。

那幾年,他的心思都在許盡歡的身上,不僅教許盡歡畫畫,還教他一些防身的本事。

島上所有人都說,你們師徒倆就攀個干親吧。

殺手搖搖頭,說他是不祥之人,是天煞孤星,誰跟他沾上些關(guān)系,早晚被他克死。

許盡歡也搖搖頭。

他此生只有一個爹,一個娘,都掛在他的房里呢。

許盡歡十六歲生日那天,殺手說:我能教你的,都教完了,明天就離開。

清晨,許盡歡去送他。

八年師徒之情,說舍得是騙人的。

許盡歡問:你的真名叫什么?

殺手自稱張三。

許盡歡總覺得這個名字是假的。

殺手說,名字就是個符號,代表不了什么,你覺得張三不好聽,也能叫我李四。

許盡歡又問:你還會回來嗎?

殺手搖搖頭:不回來了,這里也是一處傷心地。

許盡歡再問:我們還能再見嗎?

殺手笑笑:緣分就那么多,估計是見不著了,就此別過吧。

兩年后,許盡歡也離開了島。

他要去京城,進書院,做宮廷畫師,攀上一個高枝,然后替父母報仇。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島上的人都來了。

太監(jiān)更老了,背佝僂著,時不時還咳嗽幾聲。

是兇犯在照顧他。

那對逃婚的小夫妻倆,也不知道是誰的身子有毛病,十一年了,沒有孩子,還是他們夫妻兩個。

太監(jiān)說:阿歡啊,報不報仇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在外頭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兇犯說:有空就回島上來,這里總是你的家。

小夫妻拿出個包袱,里面有十身新做的衣裳,還有一些干糧。

這十來年,他們一個替許盡歡做飯,一個替許盡歡裁衣,已經(jīng)是半個家人了。

許盡歡說,你們倆跟著我和羅叔一道去京城吧。

他們搖搖頭,說阿歡啊,我們在島上已經(jīng)住習(xí)慣了,不想見到那么多的人,我們等你回來。

夜里,所有人都散了,許盡歡去了爹娘的墳上。

墳是空的,怕惹麻煩連碑都沒有豎。

每天清明和中元,羅叔會帶他來磕頭燒紙。

十一年了,沒間斷過。

這十一年,他夢到爹娘的次數(shù)不多,一個巴掌數(shù)得過來。

羅叔說,他們肯定來過,只是怕吵著你睡覺,所以,腳步放得輕。

燒完紙,羅叔讓他和爹娘道個別。

他想了想,說——

爹,娘,你們別擔(dān)心,這些年,其實我過得還可以。

明天,我就出發(fā)去京城了,你們等著,兒子一定找到那個人,替你們報仇。

那個人叫陳良平,宣平侯。

是他巧舌如簧地說動了娘,騙了爹,最后還把爹給殺了,逼得娘投海自盡。

許盡歡知道,要殺陳良平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人家是堂堂侯爺,高高在上,手上還領(lǐng)著兵的。

但他從來沒有怕的。

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他有很多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畫術(shù)一流。

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天生一雙鬼眼。

他還相信,蒼天有眼,天道好輪回。

所以,在船緩緩駛離島上的時候,許盡歡一次都沒有回頭看,哪怕他知道太監(jiān)在揮手,兇犯在嘆氣,小夫妻兩個在抹淚……

許盡歡想,總有機會再見的。

來日方長呢!

我和你們有緣分。

……

去京城的路,沒有走水路,羅叔雇了輛馬車,雇了個車夫,走的是陸路。

主仆二人晃晃悠悠,一路走,一路看。

殺手臨走之前交代羅叔的,去京城之前,一定要讓阿歡先看看這世道,看看這世道上的人。

海水一年四季,都是那個樣。

無非是有時候渾一點,有時候清一點,有時候深一點,有時候淺一點,有時候浪大一點,有時候浪小一點。

世道可不是這樣。

人心,更是深不可測。

這叫見世面。

……

這一走,竟足足走了三個月。

終于,他們到了京城。

許盡歡永遠(yuǎn)記得那一日,他和羅叔從廣安門進了四九城,找一處客棧歇下來。

伙計送來熱水,羅叔掏出一點碎銀子塞過去。

“小哥,我打聽一下,宣平侯爺最近可安?。俊?/p>

“回客官,侯爺剛剛得了個大胖小子,又納了房妾,雙喜臨門,安得不能再安了?!?/p>

羅叔冷笑著感嘆:“可真是老當(dāng)益壯?。 ?/p>

“客官真會說笑,侯爺哪里老啊,年輕著呢?!?/p>

羅叔一聽,不對啊,“小哥,我打聽的是陳良平,陳侯爺?!?/p>

“噢,您問的是老侯爺啊,那不巧了,幾年前,老侯爺就病死了?!?/p>

“啪——”

許盡歡手中的茶盅,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陳良平死了?

那我的大仇,找誰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