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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得寸

打臉來得有點(diǎn)快。

那一筷子菜羅叔還沒有吃完,國字臉又一陣風(fēng)似的回來了。

不僅回來,他還自己給自己斟了盅酒,然后沖許盡歡一抬,“來,干?!?/p>

誰跟你干?

你、他、娘的誰?。?/p>

還得寸進(jìn)尺上了?

“喂?”

許盡歡大叫一聲站起來,那人一口酒干完,頭往下一栽,倒了下去。

許盡歡都看傻了。

難不成我這酒有毒?

專毒他?

正發(fā)愣著,客棧正門走進(jìn)來一胖一瘦兩個(gè)人。

那兩人衣著普通,長相普通,扔人堆里根本找不出來,但許盡歡看過去的第一眼,就覺得不大對。

不對的地方有兩個(gè)。

一個(gè)是兩人的下盤。

殺手張三說過的,他們這一行人的下盤,都比普通人看上去要輕一些,穩(wěn)一些。

其次是目光。

那兩人進(jìn)到客棧后,目光四下打量。

他們打量得很細(xì),幾乎是一個(gè)人一個(gè)人地掃過去。

朝他掃過來的一瞬間,許盡歡感覺渾身不舒服。

他們在找人。

找的是什么人呢?

許盡歡慢慢坐下去,目光落在國字臉身上。

得。

看來找的就是你了。

許盡歡嘴角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心說看不出來啊,你這個(gè)國字臉窮酸成這副樣子,還到處惹是生非,還知道裝醉。

出息啊。

許盡歡朝一旁忿忿的羅叔道:“吃飽了,走,上樓?!?/p>

“少,少爺,我,我扶您!”

國字臉掙扎著站起來,一把扶住許盡歡。

誰是你少爺?

許盡歡徹底怒了,想問候此人的十八代祖宗。

不想那國字臉突然睜開眼睛,眼神中除了哀求,還透著一句話——

少爺家的祖墳真是好啊,養(yǎng)出來的人,個(gè)個(gè)都是好心腸。

好心腸你娘!

許盡歡一雙眼睛瞪圓了,直接就想把人掀開。

那國字臉突然低低一句:“謝謝!”

許盡歡:“……”

這時(shí),大堂里的人都朝這邊望過來。

那一胖一瘦的目光,也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兩人臉上明顯有一抹狐疑。

算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就當(dāng)為我爹娘的下輩子,積德了。

許盡歡長臂一伸,搭在那國字臉的肩上,氣定神閑道:“就沒見過你這樣的酒鬼奴才,吃頓飯,酒喝得比主子還多,給少爺我扶穩(wěn)了?!?/p>

那國字臉挨了罵,臉色一變,后槽牙一咬。

蠢貨!

少爺我這是在替你打掩護(hù)!

許盡歡故意讓自己的兩條腿,也搖擺起來,又把渾身所有的力氣,都壓在這個(gè)國字臉的身上。

兩人踉踉蹌蹌地走上樓梯。

身后的羅叔雖然一頭霧水,卻也知道這個(gè)時(shí)候,跟上去就對了。

三人上到二樓,在一間客房前停下。

羅叔搶先一步,去開門……

這時(shí),那一胖一瘦兩個(gè)人才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走出了客棧。

……

門一關(guān)。

天地安靜。

許盡歡長臂一收,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盅茶,笑瞇瞇地看著面前的國字臉。

“來,說說吧,什么個(gè)情況?”

國字臉沒說話,走過去,坐下,目光一抬,直視著許盡歡。

許盡歡笑了:“你怎么有臉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少爺剛剛我才救你一命。”

國字臉一聽“少爺”這兩個(gè)字,火冒三丈地罵:“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是哪門子的少爺?”

許盡歡:“……”

他氣得臉都黑了:“你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啊,我……”

“你佝著背,塌著腰,走路踢踏著兩條腿,不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又是什么?”

國字臉一拍桌子:“你娘的,給我坐端正了?!?/p>

許盡歡給整不會了,心說這人莫非是個(gè)精神病吧。

太監(jiān)走之前叮囑過的,命貴者讓路。

“得,得,得,我不和你一般見識,門在那邊,慢走不送?!?/p>

“走不了!”

那國字臉起身走到床前,“今晚這床,我睡了?!?/p>

許盡歡還沒來得及發(fā)怒呢,那國字臉手沖他一指:“把背給我挺直了?!?/p>

許盡歡從小個(gè)子就高,總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偏偏島上的房屋普遍建得矮,怕刮臺風(fēng)的時(shí)候,風(fēng)把屋子掀了,所以,他習(xí)慣性的佝僂著背。

“我佝我的背,關(guān)你屁事?!?/p>

國字臉往床上一躺:“正其衣冠,尊其瞻視?!?/p>

什么衣,什么視?

聽不懂!

許盡歡走到床邊,聲音一厲:“起來,給我滾出去?!?/p>

國字臉閉著眼睛裝死。

“你再不滾出去,我就把那兩人叫回來?!?/p>

繼續(xù)裝死。

許盡歡簡直怒不可遏,一把把國字臉揪起來。

國字臉軟軟倒下去。

許盡歡嚇一跳,“他,他不會是死了吧?”

羅叔伸出手在國字臉的鼻子下探探,又順勢摸摸他的額頭:“少爺,燙得很,八成是病了?!?/p>

許盡歡徹底傻眼。

這咋辦?

……

還能咋辦啊。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人,死在他面前吧。

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也請不著郎中啊。

許盡歡一邊讓羅叔脫下這人的上衣,一邊問伙計(jì)要了點(diǎn)豬油。

兇犯教他的,銅錢沾豬油,在背部,頸部,胸前等地方反復(fù)刮,直到刮出紫色的“痧點(diǎn)”,就能退燒。

小時(shí)候他發(fā)燒,兇犯就這么給他治的。

這時(shí),羅叔已經(jīng)把國字臉的上半身,脫了個(gè)精光。

“少爺,你看這人皮膚?!?/p>

許盡歡扭頭一看,目露震驚。

靠,這人一張臉黑得跟個(gè)炭似的,怎么身上的皮膚,比娘兒們的還白?

不僅身上白,一雙手也干凈,掌心連個(gè)老繭都沒有。

這國字臉到底是個(gè)什么人啊?

怎么這么奇怪?

這時(shí),許盡歡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記得他身上好像有個(gè)包袱的?”

“對?!?/p>

他這么一說,羅叔也想起來了:“頭一回進(jìn)來的時(shí)候,身上有包袱,第二回進(jìn)來的時(shí)候,就沒了?!?/p>

不僅奇怪。

而且神秘。

許盡歡一咬牙:“不管了,先讓他活下來再說?!?/p>

……

一通折騰,主仆二人累得筋疲力盡,總算讓國字臉的身上沒那么燙了。

屋里一床一榻。

床被人占了,榻睡不下兩人。

“羅叔,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p>

許盡歡扔下一句,倒在床上就睡。

上半夜好熬,下半夜不好熬,這孩子是怕他累著啊。

扭頭再看那國字臉,羅叔小聲嘀咕:“你啊,也就好命遇著我們家阿歡,要換個(gè)人試試,不把你扔出去才怪?!?/p>

嘀咕完,他轉(zhuǎn)身去桌邊坐下。

寂靜中,國字臉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虛虛地朝榻邊看過去。

小小的一張軟榻,根本盛不下長手長腳的許少爺。

許少爺蜷縮著,佝僂著背。

那背很單薄,肩胛骨在薄薄的衣服下凸起,像一對尚未豐滿的翅膀,也像初春的樹枝,看似脆弱,卻有一股韌勁兒在。

對了。

那人叫他什么來著?

阿歡?

一個(gè)男人叫什么阿歡。

國字臉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