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站在植被茂密的村寨路口,靜靜注視前方。
她在韶陽生活了三年,不知附近城區(qū)如此近的地方,曾發(fā)生過這樣的慘事。
沒有哪里的陽光澄澈溫暖。有些時候,僅僅是自已站得不夠高,目光瞧不見陰暗而已。
崔正瀾也沒說話。
“我若是立了一個大功,圣上他會封我為大將軍嗎?”崔正瀾開口。
駱寧:“你不是已經(jīng)封了將軍?”
“‘云麾將軍’還不如狗?!贝拚秊懣聪蚰沁叺暮诠?。
駱寧也望過去。
這話不錯,黑狗是長纓大將軍。
大將軍也是封號,品級高于將軍。
藺昭問她:“你預(yù)備做什么?如今想要立功很難?!?/p>
“可以把屬國變成州府?!贝拚秊懙溃安还苁钦l下令,當(dāng)年屠戮這個村寨的,肯定是南詔國現(xiàn)任的王庭掌權(quán)者?!?/p>
駱寧認(rèn)真想了想,對她說:“最近幾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p>
雖然仁宗和太皇太后去世、申國公作亂、小皇帝禪位,看似動蕩不安,實(shí)則亂得只有人心。
蕭懷灃一直把局勢把控得很穩(wěn),讓百姓有閑心在茶余飯后聊起這些趣聞。
除了他的鐵腕手段,也是天公作美,風(fēng)調(diào)雨順,連著兩年糧食大豐收。
這才是穩(wěn)定局勢最有利的基石,是上蒼的旨意。否則蕭懷灃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順利渡過難關(guān)。
藺昭接了駱寧的話:“糧食豐收、國庫充盈,申國公一黨收拾得更順利。這個時候,新君需要什么立威?”
“打下屬國?!瘪槍幍?。
她們倆一唱一和,搶了崔正瀾最想要說的話。
崔正瀾驚喜看向駱寧:“你也覺得可行?”
“血債要血償?!瘪槍幷f。
“你的口吻有點(diǎn)像太皇太后?!贝拚秊懙?。
駱寧:“這句話母后說過的。”
所以她是在復(fù)述。
不僅表情像,語速也像她。
崔正瀾在心里想,阿寧姐將來要回宮里去的,那才是她的歸宿。她注定與太皇太后命運(yùn)息息相關(guān)。
一者隕落,就會托起另一個生命,這是宿命的輪回。
“……我應(yīng)該如何做?”崔正瀾問駱寧。
駱寧、藺昭等人都看向她。
有些無語。
藺昭替駱寧說了:“你雄心壯志的,感情你心里毫無成算?。磕憔驼f說?”
崔正瀾:“依照我的想法,當(dāng)然是派人生事,逼得他們還擊,或者挑動邊軍的私心,讓他們先出手,再把他們消滅?!?/p>
說著,心虛看一眼駱寧,“似乎是下下策?!?/p>
駱寧做雍王妃的兩年,被動“聽政”。她有些領(lǐng)悟力,前世做鬼時又見過很多,聽到的那些,都被她儲備到了心底。
耳濡目染的,哪怕她沒有刻意訓(xùn)練過政客思維,崔正瀾提出“復(fù)仇”時,她腦海里已經(jīng)勾勒了幾條路。
“你先去營地。南疆營地有一位元帥、兩位大將軍,都是你上峰。
雖然都是‘崔氏門生’,人心各異,尤其是申國公那樣下場擺在眼前,誰知道那些人是否猜測崔氏下場不明?
你耽誤了時辰,當(dāng)心有人借口刁難,把你當(dāng)靶子,試探朝廷對崔家的態(tài)度,你好不容易到手的‘云麾將軍’就沒了?!瘪槍幷f。
崔正瀾頷首:“你所言極是。”
幾個人郊外跑馬。
雖然很累,但每個人都得到了放松。
長纓大將軍也在空地上狂奔,和駱寧的“玉獅子”比賽,跑得比馬快,樂此不疲。
這日回去太晚,她們歇在城郊的客棧。
客棧比較陳舊,讓駱寧想起她曾經(jīng)與蕭懷灃外出,回來也是太晚了,趕不上進(jìn)城,宿在附近。
她翻了個身,后半夜才睡著。
翌日早起進(jìn)城,駱寧派秋蘭去幫崔正瀾打點(diǎn)行囊,催她趕緊去上任。
“明日早些出發(fā)。我昨日看了輿圖,從咱們府里到駐地,二百里地?!瘪槍幷f。
崔正瀾不情不愿:“快馬加鞭,一天能到?!?/p>
“休沐時候再回來?!瘪槍幷f,“想吃什么?到時候叫孔媽媽為你做?!?/p>
“孔媽媽只會做你愛吃的,我不喜歡吃?!贝拚秊懙?,“我愛吃靜樂公主做的那個點(diǎn)心,荷花酥,她放好多豬油?!?/p>
“你愛吃豬油點(diǎn)心?!?/p>
“不是,就她做的那種,很好吃。我娘愛吃棗花酥,也是豬油點(diǎn)心,我就不喜歡?!贝拚秊懙?。
駱寧想起了棗花酥。
二舅母給她送過,她覺得味道不錯。
蕭懷灃還說,她若喜歡,叫二舅母把這個做點(diǎn)心的廚娘送給她,駱寧拒絕了。
拉回思緒,駱寧說:“這個沒辦法替你安排,她不是專門給人做點(diǎn)心的,你得自已去問她?!?/p>
崔正瀾撇撇嘴。
她說著閑話,看似沒一句正經(jīng)事,磨磨蹭蹭,駱寧覺得她有點(diǎn)舍不得“家”。
家,當(dāng)然不是指這棟宅子,而是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地方。
以前是船,現(xiàn)在是這個府邸。
不過,不走也得走了。
她出發(fā)時,眾人送她。
靜樂公主也來了,帶了個油紙包:“早起蒸了些點(diǎn)心,將軍路上填填肚子,不能久放?!?/p>
崔正瀾拿過來一嗅,知道是荷花酥,心情頓時好多了。
“多謝?!彼?。
轉(zhuǎn)身上馬,利落走了。她身邊跟著兩名女副將,另有親兵數(shù)十人,揚(yáng)起的灰塵似一陣昏黃薄霧。
駱寧等人都被揚(yáng)了一頭一臉的灰。
“……瞧著舍不得走,真走了一刻也不回頭?!碧A昭說。
駱寧笑了笑。
舍不得是真,對前途充滿期待也是真。
那是崔正瀾盼了一輩子的。為此,她甚至不惜入府做了蕭懷灃的側(cè)妃。
駱寧這府邸的下人,有兩個是京城提前過來的、雍王府的外院管事,駱寧見慣了的。
另有幾個,是外地來的;只一個是韶陽本地人。
這位韶陽本地的管事,名叫孫乾,今年五十歲,和從前的陶伯相比,他更加嚴(yán)肅、精瘦。
他是蕭懷灃指派給駱寧的總管事。
駱寧就和他聊。
確定他是蕭懷灃安排在此處、能接觸駐地元帥、知府,甚至與南詔國密探的人物,駱寧對他態(tài)度很恭敬。
“夫人有什么事,只管派小人去辦?!彼Ь凑f。
駱寧微微頷首。
過了兩日,崔正卿又來了,還買了些禮物給他妹妹。
得知他妹妹已經(jīng)赴任,崔正卿很是不忿:“竟不等我?云麾將軍好大架子?!?/p>
駱寧:“……”
怎么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