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赤兀烈收到了沈鏡放回的一個斡勒俘虜送來跋都的親筆信。
赤兀烈看都沒看這封信,直接將其交給乞必力派來的特使范程。
范程曾是往來大周與斡勒之間的客商,于二十多年前犯事后轉(zhuǎn)投斡勒。
起初,范程只是一個小小的記糧官,后來因其心思縝密、才智過人,被乞必力調(diào)到身邊聽用。
十八年前,范程在斡勒攻取藎州的一戰(zhàn)中積極獻(xiàn)策,幫助斡勒占領(lǐng)了藎州,受到乞必力的重用。
如今的范程已經(jīng)是乞必力最依仗的謀臣,其地位雖然不及四大汗王,但就算是四大汗王見著他,也要給他幾分薄面。
看著信的內(nèi)容,范程頓時眉頭緊皺。
“你確定這是跋都汗的親筆信?”
范程抬眼看向送信的俘虜。
“確定!”
來人點頭道:“不止小人一個人親眼見到跋都汗親筆寫下這封信,還有幾個跟小人一起被釋放的人都看到了?!?/p>
“幾個人?”
范程臉色微變,立即追問:“還有的人呢?”
來人回道:“跋都汗吩咐他們返回各自部落,去湊戰(zhàn)馬去了。”
范程眉頭一擰,稍稍思索一陣,又揮手示意這人退下。
直到此時,范程才把跋都的親筆信遞給赤兀烈。
看到信上的內(nèi)容,赤兀烈立即炸毛,憤怒大吼:“八千匹戰(zhàn)馬?他瘋了嗎?”
而且,是跋都自己的部族只湊四千匹!
因為沈鏡規(guī)定必須在年節(jié)之前完成交易,跋都的部族那邊這么短的時間湊不齊這么多戰(zhàn)馬,讓自己幫著湊四千匹。
跋都還在信上信誓旦旦的說,一年以后,他會還自己六千匹戰(zhàn)馬。
對于跋都的話,赤兀烈根本不信。
別看跋都現(xiàn)在說得好好的,等他真脫困了,要讓他還戰(zhàn)馬的時候,他肯定會賴賬!
而且,他和跋都本來就不合。
他巴不得周人殺了跋都,還幫跋都湊四千匹戰(zhàn)馬?
做夢!
范程低眉思索片刻,冷哼道:“這個沈鏡還真是狡猾!”
“這關(guān)沈鏡什么事?”
赤兀烈氣急敗壞的說:“分明就是跋都貪生怕死,被周人打得沒骨頭了!”
“不,不!”
范程搖頭,“這是醵資!”
“什么資?”
赤兀烈皺眉,不明說所以的看著他。
“醵資!”
范程解釋道:“這就好比汗王要去買一件值錢的東西,如果只讓汗王一個人掏錢,汗王肯定會覺得貴!但若是有兩個人或者更多的人掏錢,汗王就不會覺得那么貴了!”
“屁!”
赤兀烈沒好氣的說。
嗯,對跋都來說,倒是不貴!
但對自己來說,這簡直就是貴得離譜!
什么好事都讓跋都占了,自己來當(dāng)冤大頭?
他們當(dāng)自己是傻子嗎?
“這也是沈鏡的挑撥離間之計!”
范程搖頭道:“跋都汗的人已經(jīng)回去湊戰(zhàn)馬了,就算我?guī)椭雇蹼[瞞,這個消息也很快就會傳到大汗的耳朵里!如果因為汗王不愿意幫跋都汗湊四千匹戰(zhàn)馬而導(dǎo)致跋都汗被周人殺害,大汗恐怕會認(rèn)為汗王就是想跋都汗死,從而與汗王心生間隙……”
這何止是把赤兀烈繞進去了,連自己都被繞進去了!
若是自己不全力促成此事,乞必力汗知道了,多半會連自己一起怪罪!
聽著范程的話,赤兀烈不禁眉頭緊皺。
他與跋都不合,在草原上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
如果真是因為自己不愿意出四千匹戰(zhàn)馬就導(dǎo)致跋都汗被殺,乞必力汗必然會認(rèn)為自己就希望借周人之手殺掉跋都!
這下,還真是麻煩了??!
該死的周人,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扯了進去!
范程瞥了赤兀烈一眼,又寬慰道:“汗王切莫生氣,我知道這個事確實讓汗王有些為難,不過,這個事對汗王也是有好處的?!?/p>
“好處,什么好處?”赤兀烈冷哼。
讓自己遭受無妄之災(zāi),竟然還對自己有好處?
范程臉上保持著笑容,詢問:“汗王覺得,大汗會咽得下這口氣么?”
“廢話!”
赤兀烈輕哼。
“是啊,咽不下這口氣!”
范程正色道:“明年秋后,大汗便會狠狠的教訓(xùn)這些卑鄙的周人!”
“如果不換回跋都汗,一旦對周人用兵,汗王的部族必然頂在最前面!”
“到時候,就算我們戰(zhàn)勝周人,汗王的部族也必然會損失慘重。”
“可若是換回跋都汗,跋都汗急于向周人復(fù)仇,必為先鋒!”
“如此,豈不是能大大減小汗王的部族的傷亡么?”
“而且,跋都汗若繳獲了敵軍的戰(zhàn)馬,也正好可以償還欠汗王的戰(zhàn)馬……”
聽著范程的話,赤兀烈不禁皺眉思索。
他知道范程這是在強行洗他的腦殼。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范程說的這些確實有點道理。
如果不換回跋都,一旦對周人發(fā)起進攻,記恨自己的乞必力汗必然會借周人的手來削弱自己!
到時候,自己的部族的損失肯定是最大的。
見赤兀烈有些意動,范程又繼續(xù)說:“汗王,你只看到了眼前,沒看到以后!”
赤兀烈抬起眼睛,露出幾分嗤笑之色,“那你倒是說說,什么以后?”
范程收斂笑容,正色道:““如果跋都汗將來繼承大汗之位,你今日的恩情,必然為將來種下善果!”
“倘若不是跋都汗繼承大汗之位,你今日的恩情,也可以讓你收獲一個盟友!”
“汗王也是有雄才大略的人,不應(yīng)該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另外,咱們也可以跟周人談判,假如能減少兩三千匹戰(zhàn)馬,汗王需要出的戰(zhàn)馬不就少了么?”
范程不斷說著,赤兀烈也不斷思索。
不得不說,范程給人洗腦殼的本事還是挺厲害的。
經(jīng)過他這么一說,本就有些動搖的赤兀烈更加動搖。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換回跋都,應(yīng)該是利大于弊。
這倒確實是個跟跋都重新修好的機會!
就是不知道跋都這個混蛋會不會認(rèn)賬!
赤兀烈思索再三,終究還是點頭道:“那就按范先生的意思辦吧!”
“多謝汗王!”
范程躬身致謝,也算是給足了赤兀烈面子。
赤兀烈勉強一笑,由衷的感慨:“范先生這張嘴可真是厲害??!難怪大汗如此器重范先生!”
“不、不!”
范程搖頭笑道:“不是我這張嘴厲害,而是汗王深明大義、目光長遠(yuǎn)!我相信,汗王一定不會為今日的決定后悔!”
“希望如此吧!”
赤兀烈輕輕嘆息一聲。
雖然答應(yīng)下來了,但他心中還是覺得有些憋屈。
如果跋都這混蛋不念今日的恩情,自己將來必讓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