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滯。
兩個人的案幾極近,中間只隔著一道窄窄的縫隙,旁人都沒有注意到,謝翊和聞言,愣了那么一下。
他偏頭,狹眸晦暗不明,“你什么時候關(guān)心起這個了?”
季臨安避開了他的視線,“就是覺得順天府的辦事效率有些慢。”
謝翊和修長的手指,轉(zhuǎn)動著酒杯,沒再說話。
宴會很快就開始了。
前來參加的大多都是文人墨客,玩的也是曲水流觴,飛花令,對聯(lián)詩,或是擊鼓傳花。
姜遇棠沒有參與,埋頭吃起了東西,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這樣被消耗過去了大半。
“翊和哥哥,我可以邀請你一起琴簫同奏嗎?”
云淺淺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問道。
原來,在姜遇棠方才不注意的時刻,他們在玩擊鼓傳花,云淺淺輸了,按照規(guī)矩,要來表演一個節(jié)目。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哇塞,琴簫同奏,這可是夫妻之間,或者非常親密的人,才會去做的事。
這和當(dāng)中示愛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云小姐好大膽,好直球啊,亦或者說,被偏愛的人就是這樣有恃無恐。
春日宴上的不少貴女婦人們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璃王也有些意外,問道,“你猜你夫君會同意嗎?”
“會?!?/p>
姜遇棠不假思索,語氣篤定。
不遠(yuǎn)處席間的謝翊和,聽到這話愣了愣,不讓人失望的應(yīng)下了。
他微微一笑,“可以。”
而后,謝翊和起身,和云淺淺一同來到了宴會的中央,小廝很快的搬來了桌子,送來了樂器。
有人悄聲議論了起來。
“我認(rèn)識云小姐這么久,還沒有聽過她彈琴呢,還是和謝大都督一起,咱們這下可有耳福了?!?/p>
“誰說不是,只怕是這場春日宴結(jié)束,京城中又要流傳出一段佳話了……”
“好羨慕啊,謝大都督這樣清冷的高嶺之花,居然也會陪云小姐做這些,要是我日后,也能遇到一個這樣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男人就好了?!?/p>
“……”
在眾人的萬般期待下,謝翊和吹簫,云淺淺彈琴,猶如天籟般樂聲響了起來。
他們的配合默契,似一對壁人,又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是真正的琴瑟和鳴,都忽略了姜遇棠還在此地。
姜遇棠,只是臺下欣賞的觀眾中最無足輕重的一員。
在這場感情中亦是如此。
她的面色平淡,也好似,宴會場地中在陪著另一個女人陪奏的男人,根本不是她深愛過的男人一樣。
悶熱的天氣,空氣密不透風(fēng),呼吸都是燥熱的,姜遇棠低垂著眸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著東西。
“姜太醫(yī),難受么?”
璃王湊了過來,好心地問,“要是難受的厲害,你當(dāng)眾親本王一口,咱們聯(lián)手,氣死謝大都督?!?/p>
姜遇棠搖頭。
她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了,不會去做這樣的蠢事。
場地中央,云淺淺坐在桌前撫琴,臉色冷傲,坦然接受著周圍那些被她驚艷到的目光。
她這一手好琴,讓不少貴公子醉心,結(jié)束之后,掌聲雷動。
云淺淺萬眾矚目,讓不少人的眼睛都黏在了她的身上,夸贊奉承聲無數(shù)。
姜遇棠只是個透明人。
而就在這時,璃王耳語說道,“明明云淺淺就很一般,他們居然這樣的吹捧,眼光都好差勁啊。本王和他們不一樣,只喜歡阿棠你,你就是你,舉世無雙。”
“……”
姜遇棠懶得搭理他。
卻沒想到,就在這時,諷刺的一幕發(fā)生了。
在姜遇棠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際,有一紫衣女子不知道從哪里沖了進(jìn)來,端起桌子上的酒壺就潑在了她的臉上。
緊接著,那紫衣女子爆發(fā)出了尖銳的聲音。
“我就說璃王殿下最近怎么不理我了,原來是被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給勾去了魂!”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措不及防,整個宴會場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姜遇棠獨(dú)坐在桌前,大腦有片刻的空白,酒水淅淅瀝瀝的從臉上流了下來,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跌落。
她感受到了無數(shù)火辣辣的目光。
在這春風(fēng)和煦的場地中,姜遇棠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夾在了火上烤般,還是在謝翊和他們的面前,滿身狼狽,里子面子都被丟了個干凈。
謝翊和朝著這邊輕飄飄瞥了一眼。
他的面色淡漠,親自替換了云淺淺面前的酒杯。
“你酒量不好,還是喝茶吧?!?/p>
似乎宴會場上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謝翊和無關(guān),入不了他的眼。
氛圍死寂。
那紫衣女子對姜遇棠的罵聲還在繼續(xù)。
“搶別人的男人,賤不賤啊,你就這么缺——”
“夠了!”
璃王臉色猛地一沉,忍無可忍道,“你在這里胡鬧什么,給本王滾回去?!?/p>
那紫衣女子是璃王府中新收的姬妾,性子較烈,見璃王是如此絕情的態(tài)度,眼中更是蓄滿了淚珠,簌簌墜落了下來。
璃王沒有心軟。
那紫衣女子心中充滿了強(qiáng)烈的不甘,眼底藏著憤恨,佯裝聽話要走,卻在轉(zhuǎn)身的那剎,再次朝著姜遇棠撲了過去。
“賤蹄子,敢搶我的男人,看我今兒個不扒了你的衣服,撕了你的臉!”
季臨安發(fā)覺,瞳孔緊縮,幾乎是本能動作的,就想要起身去幫忙。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在這火光電石之際,早有準(zhǔn)備的姜遇棠,一把反手握住了那紫衣女子的手腕,啪得一聲,就是一個耳光狠狠的抽了上去。
清脆的聲音響徹全場。
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讓姜遇棠的忍耐到達(dá)了極限,就好像拉了許久的長弓,利箭從手中不受控制的脫射了出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你搶璃王了,你自己的男人,什么德行不清楚嗎?”
她的眼神凌厲,冷聲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你怎么不對璃王潑酒廝打,扒了他的衣服呢?沒膽子管他,就跑來欺負(fù)同為女子的我?”
明明是璃王以權(quán)勢壓人,憑什么她要來受這無妄之災(zāi)?
為什么總是要她來承受這一切?
紫衣女人一時啞了聲音。
璃王丟了人,面色黑沉,拉住了那紫衣女子的手腕,朝外拖拽而去,先行疾步離開了,將姜遇棠給留在了此地。
姜遇棠站在桌前,額前發(fā)絲黏膩,臉色蒼白,領(lǐng)口滿是濕濡,發(fā)覺到了一道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她直接對上許澤的眸子,質(zhì)問道,“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