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蕓司遙匆匆洗了個澡,將臥室的門反鎖,隨即打開手機。
【盲點補手:蕓小姐,您讓我查的店鋪地址我查到了?!?/p>
【盲點補手:“極致復(fù)刻屋”最后一次登錄IP位置顯示在T國A區(qū)霧棲谷,再具體些的我們正在查,過幾天就能給您一個準(zhǔn)信?!?/p>
蕓司遙轉(zhuǎn)了五千過去。
【YSY:麻煩了。】
【盲點補手:好的蕓小姐。】
蕓司遙走到衣柜,打開,視線掠過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最終在其中一件上頓住。
她取下衣服,低頭看了一眼。
這件衣服是蕓津承送她的,沒怎么穿過,衣領(lǐng)鑲嵌了Akoya珍珠和寶石。
蕓司遙手指撫過空了的領(lǐng)口。
……上面的珍珠不見了。
今天接觸過她衣服的人只有艾曼。
蕓司遙眉心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奢侈品都比較脆弱,質(zhì)量也一般。配件損壞丟失的情況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
蕓司遙將衣服重新掛了回去。
無憑無據(jù)的,沒必要因為一些小事耗費心神。更何況艾曼還是梁康成的秘書。
蕓司遙正打算上床休息,手機卻開始震動。
“嗡——嗡——”
手機鈴聲響起,蕓司遙拿起一看,居然是本市派出所的電話。
來的這么快。
她看著手機上的派出所顯示,劃下接通。
“喂?”
電話那頭的男聲響起,“您好,請問您是蕓司遙女士嗎?我是A市派出所刑警張鳴,警號4659*?!?/p>
蕓司遙靠在衣柜上,眼睫垂著,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淺影。
“嗯,我是?!彼溃骸澳銈冋椅沂怯惺裁词聠幔俊?/p>
警察:“抱歉打擾您,我們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況。您認(rèn)識譚正嗎?就是之前住在您樓上的住戶。”
蕓司遙握著手機,聲音恰到好處的驚訝,“……認(rèn)識。他怎么了?”
警察:“譚正前幾天被人發(fā)現(xiàn),在家中遇害?!?/p>
蕓司遙:“遇害?”
警察:“是的,我們查了他的居住信息和過往記錄,看到你們之前有過糾紛——他四月份因騷擾、跟蹤您被判過刑,對吧?”
蕓司遙默了默,忽地笑了一聲,“警官,您不會懷疑我吧?”
警察:“我們正在調(diào)查,只是例行詢問。蕓女士,方便說一下,昨晚十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您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睡覺,”蕓司遙道:“那天早上有工作,所以睡得比較早?!?/p>
警察:“在家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樓上有什么異常動靜?比如爭吵聲、重物倒地的聲音,或者陌生人上下樓的腳步聲?”
“嗯……”蕓司遙思索片刻,道:“樓層之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一梯一戶,我沒太注意樓上的聲音。”
警察:“譚正出獄后,你們有過接觸嗎?他有沒有再騷擾你,或者跟你說過什么?”
蕓司遙眉梢微揚,她道:“沒有?!?/p>
電話那頭的聲音安靜下來。
蕓司遙:“還有別的要問嗎?”
警察:“我們之后可能還需要您配合做個筆錄,麻煩保持電話暢通。另外,您如果想起任何和譚正有關(guān)的細(xì)節(jié),哪怕是覺得不重要的,也請隨時聯(lián)系我們。”
“好,沒問題?!?/p>
電話掛斷。
蕓司遙看著黑屏下來的手機,微微瞇起了眼。
她打開臥室門,去了廚房。
是不是阿成干的還有待商榷。
店鋪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擺在了明面上——那個仿真機器人絕對有問題。
蕓司遙邊走邊開始思考銷毀機器人的可行性。
丟棄是萬萬行不通的。
那焚燒呢?
客服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是從得知阿成裝了眼睛開始的。
那如果她……把眼睛取出來呢?
蕓司遙已經(jīng)走到了櫥柜面前。
四周寂靜無聲,她開了燈,蹲下身。
阿成就在里面。
它被她關(guān)閉了開關(guān),宛如一堆破銅爛鐵,被遺棄在櫥柜。
蕓司遙伸手,手指已經(jīng)觸碰在了鎖上。
冰冷堅硬的觸感傳遞到指尖。
蕓司遙縮回了手,長發(fā)滑落肩頭,恰好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漠。
“……”
第二天上班。
就連同事都看出了蕓司遙臉色的差勁。
“昨晚沒休息好嗎?黑眼圈怎么這么重?!?/p>
蕓司遙打了個哈欠,“是有點,可能是換新環(huán)境,還不適應(yīng)……”
同事道:“你搬家了?”
蕓司遙動作微頓。
“搬了好,幸好搬了,”同事放下手里的畫筆,道:“前段時間不是發(fā)生了一場兇殺案,我有個親戚就在警察局,跟我說了這事兒?!?/p>
“哦?他怎么說的?”
同事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我聽說兇殺案的死者就住在你們那棟小區(qū)里!死得可慘了,渾身都被剁碎了,到處都是血。那兇手變態(tài)的很,將人剁成那樣也就算了,居然還用人身上的血在地上作畫!”
“作畫?”
同事點頭,“是啊,聽說有些實習(xí)法醫(yī)見到那場面,當(dāng)場就吐了,好幾天沒吃的下飯……腸子器官滿天飛呢!”
蕓司遙道:“那是很惡心?!?/p>
“能不惡心么,想想就頭皮發(fā)麻,”同事贊同的點點頭,“誒,你說那兇手不會也是學(xué)藝術(shù)的吧?干咱們這行的,不是被甲方逼死就是被老板逼瘋,有些人偏激點什么事干不出來?”
蕓司遙笑了笑。
同事:“你啊,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個人在家住著沒個照應(yīng),多危險。”
“好,我會注意安全的?!?/p>
“……”
告別同事,蕓司遙投入工作。
美術(shù)館的工作還算清閑,早點做完就能早點下班。
蕓司遙干完手里的活,發(fā)現(xiàn)才下午兩三點。
還太早了。
蕓司遙揉了揉眉心,并沒有急著趕回去,而是留在辦公室開始光明正大的摸魚。
一直到下班的時間,同事們陸續(xù)走了,她才跟著站起來。
“咚咚”
辦公室的玻璃門被敲響。
蕓司遙抬起眼,隱約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站在門邊。
“進來?!彼f。
門被推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梁康成。
窗外陽光正好,落在他發(fā)梢上。
他臉上帶了點笑意,尾音輕輕揚著,周身像鍍了層柔軟的光暈。
“還沒下班嗎?”
“小叔?”蕓司遙站起身,“你怎么過來了?”
梁康成笑道:“順路,所以想著來送送你?!?/p>
順路?
蕓司遙道:“你公司不是離我這很遠(yuǎn)嗎?”
梁康成道:“我住的離你很近?!?/p>
蕓司遙看他。
梁康成道:“你不信?。课易砸岩沧≡诒毯?,就在你旁邊那棟?!?/p>
蕓司遙還真不知道他住在哪兒。
梁康成的房產(chǎn)很多,沒有固定的住所,想去哪兒睡一晚都行。
“行了,快走吧,”梁康成笑著將人拉住,道:“等下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很,你打車也有的等。”
他的手溫?zé)釋挻?,和阿成完全不同?/p>
蕓司遙被他拉著出了美術(shù)館。
梁康成挽了挽袖子,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肌肉。
“有什么想吃的嗎?”
蕓司遙搖頭,“我現(xiàn)在還不餓?!?/p>
梁康成低頭笑道:“要不要去我家嘗嘗我做的菜?”
“我——”
蕓司遙還沒開口,不遠(yuǎn)處突然走過來幾個身穿警服的警察。
目標(biāo)明確,徑直在他們面前站定。
蕓司遙視線上移,恰巧和為首的男人四目相對。
“……梁先生是嗎?”
警察移開目光,看向蕓司遙身邊的男人。
梁康成伸出手,溫和道:“是我?!?/p>
“我來是想感謝您的,”警察伸手和他握了握,道:“您提供的線索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要不是您及時反映,我們至少還要多花數(shù)周時間?!?/p>
蕓司遙一愣,轉(zhuǎn)頭看他。
梁康成道:“哪里,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警察從手提包里翻出一個黑色袋子,“這應(yīng)該是您的物品?!?/p>
梁康成接過袋子。
警察:“這次能抓到這伙涉案金額近千萬的盜竊團伙,您幫了大忙。梁先生,您不僅幫受害者挽回了巨額損失,也避免了更多人受害?!?/p>
盜竊團伙?
……還幫了大忙?
警察:“不過也請您放心,我們會做好信息保密工作,不會將您的身份公布出去。”
蕓司遙:“什么盜竊?”
“嗯……”梁康成:“你應(yīng)該對她有點印象?!?/p>
“誰?”蕓司遙:“盜賊?”
她有印象?
警察看了看他們,很識趣不再打擾,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告辭了。
梁康成眼尾微微彎著。
“我的前秘書因為家里有事臨時辭職了,我便招了一批新人進來,你前天見過的,我的新秘書?!?/p>
……新秘書?
“艾曼?”蕓司遙腦子轉(zhuǎn)得很快,皺眉道:“所以你們剛剛說的盜竊團伙,是艾曼?”
梁康成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讓她先進去,“先上車吧?!?/p>
他自然地抬起右手,掌心向外虛虛護在車門框與蕓司遙頭頂之間。
蕓司遙坐上了副駕,他才繞開,開了主駕駛的門。
上車后,梁康成將警察給他的那個黑袋子遞給了蕓司遙。
“拆開看看?!?/p>
蕓司遙接過黑袋子,低頭一看。
里面居然是幾顆珍珠和碎寶石。
有些眼熟……
“——準(zhǔn)確來說,艾曼只是盜竊團伙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位?!绷嚎党傻溃骸拔液茉缇筒煊X她不對勁了,那天叫了個秘書過來,我沒想到會是她過來,所以就將計就計,驗證了她一番?!?/p>
蕓司遙總算知道哪里眼熟了。
這些珍珠和碎鉆是從她那件衣服上取下來的。
蕓司遙:“可這些東西總價值也不過幾萬?!?/p>
“偷盜么,養(yǎng)成了習(xí)慣看見什么都想著據(jù)為已有,無論價值與否,”梁康成無奈一笑,“就是損壞了你一件衣服,小叔過幾天去找人再給你訂幾身。”
蕓司遙將袋子合上,道:“不用?!?/p>
梁康成繼續(xù)道:“艾曼只不過擺在明面上的誘餌,警察要抓的是她背后的人,我就順其自然提供些線索,能幫上忙自然是好?!?/p>
他又道:“也得多虧了那天她沒忍住又偷了東西,徹底證實我的想法。不然我恐怕還得和她周旋幾天?!?/p>
蕓司遙:“她被抓了?”
梁康成悶悶笑起來,“當(dāng)然了。”
他湊到蕓司遙身邊,抬手抓住她椅背上的安全帶。
兩人距離極近,近到有些不正常。
蕓司遙下意識后退,腦袋抵在了椅背上。
梁康成將她安全帶扣上,卻沒有離開。
“她以為我能看上她,當(dāng)你未來的小嬸嬸……”
他聲音是低柔的,帶著點笑意,像春風(fēng)拂過湖面的漣漪。
可若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層溫柔底下,藏著一把裹了絨布的刀。
溫和是表象,內(nèi)里卻藏著洞察一切的清明與冷漠。
“啊,”他譏諷道:“……我也沒這么不挑吧?!?/p>
蕓司遙覺得這樣的梁康成有些陌生。
至少在原身的記憶里,他從來沒露出這么銳利而有攻擊性的一面。
蕓司遙低垂下眼,掩下眸底的神色,道:“那小叔豈不是又要招新秘書?”
梁康成眸光微動。
他笑了笑,向后撤,坐回了主駕。
“是啊,真煩?!?/p>
車輛啟動。
蕓司遙搖下了車窗,呼呼的風(fēng)向內(nèi)灌入。
她大腦被風(fēng)灌得清醒,思維也開始轉(zhuǎn)動。
這些珍珠和碎鉆確實是她衣服上的無疑。
蕓司遙不斷回想著梁康成那天和艾曼的對話,也想著剛才警察對他的感謝。
……艾曼真的是偷盜團伙嗎?
蕓司遙轉(zhuǎn)過頭,梁康成正在開車,他手搭在方向盤上,骨節(jié)分明,指腹覆著層薄繭,無名指上空空如也。
他取下了自已的婚戒。
不管艾曼是不是,都已經(jīng)被抓進了監(jiān)獄,也與她再無瓜葛。
蕓司遙正要移開視線,突然注意到梁康成車上的行車記錄儀變了。
她道:“小叔,你換行車記錄儀了?”
梁康成應(yīng)了聲,“嗯,換了個新的。”
他面色無常,卻沒有再解釋。
蕓司遙看著行車記錄儀才想起搬家那天,她短暫的和阿成進行過對話。
行車記錄儀雖然不能錄到車內(nèi)的情況。
卻有可能把她的聲音錄下來。
蕓司遙轉(zhuǎn)頭看著梁康成。
他專注的開著車,分神出來瞥了她一眼,笑道:“小遙看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