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行長,你知道長寧分行最大的發(fā)展機遇、也是最大的風險挑戰(zhàn)在什么地方?”
聞哲知道,常行長這么問,肯定不是說自己昨天向總行行長辦公會匯報的那些大項目。
“常行長,我覺得,是長寧市的經濟特色,除了政府的基礎設施項目,還有國企以外,
主要是長寧的民營經濟、民間資本異?;钴S,
這從來就是長寧分行發(fā)展的一個著力點,但既是機遇、也有風險?!?p>常行長夾著雪茄的手一點聞哲,“果然是才子,犀利?!?p>聞哲心一動,又一沉。
常閱明瞇起眼睛,“聞行長,謹慎處理債務糾紛,理性看待發(fā)展中的一些問題,
然后找到妥善的方法解決,是體現(xiàn)一名領導干部水平的重要標準?!?p>聞哲已經喝了半斤酒,超過他平時的水平。
只是這酒又醇又香,喝下去渾身發(fā)熱、微微沁汗,說不出的舒服。
忙給自己加了一壺酒,倒?jié)M一杯,恭敬的端起,
“領導,請多加指點!”一飲而盡。意思是,有話直說。
常閱明呡了一口酒,“具體情況,要具體研判,你多留心吧?!辈⒉欢嗾f話。
兩人聊了些家常話,聞哲也將與妻子的事匯報了。
“嗯,早點解決。將來選一個善良賢惠的女人,你可以安心工作。小聞,你也真不容易?!?p>聞哲感動的眼圈一紅,說,“丁書記也是這個意思?!?p>常閱明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疊成一小塊的紙,打開,
“你說的注意長寧的民營經濟、尤其是民間資本的運作,很重要。
畢竟,規(guī)范民間資本的流通,也是我們銀行的工作職責所在。
這有一份名單,是長寧市民間資本的運營機構,你看看,對你的工作有沒有幫助?!?p>聞哲忙雙手接了。
他已經有些醉眼惺忪,艱難的看了一眼,見云圖公司也在其中。
聞哲的酒意上來,就忍不住了,把上官青云找他的事,告訴了常行長。
常閱明夾著雪茄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下,臉色就有些發(fā)青。
同聞哲又閑聊了一會,上官青云的事并不應付聞哲半個字,像沒有聽見一樣。
一直到總行后勤服務中心總經理范天成,開車來接他。
聞哲知道,范總是常行長的心腹。
下到一樓,常閱明指著一樓的陳列柜說:
“范總你看,總行財富中心的字畫、玉器、瓷器,真不如這里的檔次高,而且價格又貴。
你看看,先把總行和萬元分行的財富中心的那些東西換了,從王總這里找找,補充進去?!?p>王玉也是意外,她其實并不在意什么生意上的事,這些對她來說只是小錢,
見常行長如此作派,反而心一沉。
一般領導對她送的那些禮不會在意,更不會當場還人情。
她今天費心思,只是巴望常閱明能多關照聞哲。
這樣一來,豈不是告訴你,我們兩清?
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王玉把茶葉、茶具、雪茄、一箱剛才喝的陳年四特酒,放到范總的車上。
又包了兩條軟中華、一個景德鎮(zhèn)小瓷瓶給范總。
常閱明先同王玉握手,“王總,聞哲這個書生,有你這么一個好朋友,是他的福分。
以后在萬元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謝謝你的盛情招待?!?p>王玉忙不迭的雙手握著常閱明的手,“領導過獎了,以后常來坐坐。”
又同聞哲緊緊握手,“聞行長,今天聊的很開心,謝謝你!
我希望,你做好分行的工作,而且做出特色和亮點,重振長寧分行的雄風。
屆時董事長去分行指導,你臉上也有光。各方對你的質疑也就不攻自破、煙消云散了?!?p>“謝謝常行長指教。也請常行長蒞臨長寧分行指導工作,給我們鼓勁!”
“好!一言為定?!?p>送走常閱明,小玉看到聞哲轉身回到店里時,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上到二樓包廂。
王玉察覺到了什么,讓收拾包廂的人先出去,再問聞哲:
“怎么,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讓你的領導不高興?”
聞哲失神的一笑說:“我把剛才將上官青云的事,也告訴了常行長?!?p>“啊!”小玉上前一步坐在聞哲身旁,在聞哲肩頭上拍了一下,
“你個書呆子,要作死也不是這樣作的!我說常行長突然神情大變!你這樣說話,
不是將領導逼到絕境么?你叫人家總行行長,怎么去處理總行董事長兒子的事?”
聞哲看了她一眼,笑笑。
“我覺得這是好事!”
“好事,你喝醉了還是傻了?常行長是你們總行二號人物,他的這個態(tài)度,對你有什么好處?”
聞哲輕輕的把手從王玉手里抽出來,端起茶杯說:
“我不需要什么態(tài)度或者什么助力,我要的是分清陣營!”
“你什么意思?”
聞哲說:“有冰鎮(zhèn)的濕巾么?”
王玉忙到墻角的小冰箱拿出一條疊成小方塊的濕巾。
聞哲接在手里,邊放在額頭上邊說:
“見了上官青云,我有個不好的預感?!?p>王玉一愣,忙又靠在聞哲身邊,關切的撫摸他的肩頭,有些緊張。
她的這個樣子讓聞哲心里很溫暖,同她說話百無禁忌。
“也許,上官青云不是偶然出現(xiàn)的。他的那個狗屁融資計劃,也不是一時興起。
很可能是一條巨大的利益鏈,很大、很大?!?p>“聞哲,你、你是懷疑你們上官董事長!這怎么可能,他可是破格提拔你的恩人!”
這句話確實讓聞哲很不好受,自己的提拔可能是一個陰謀的棋子,或者是替死鬼!
原先所有的感恩戴德、所有雄心壯志,一下子成了沙灘上起高樓,也許是個笑話。
“小玉,這個世界上的名利場上,沒有什么恩仇,只有利益!見到上官青云以后,
我把所有的關節(jié)點梳理、串聯(lián)了一下,它的指向,就是那個巨大的利益鏈!”
王玉很相信聞哲的眼光,現(xiàn)在的相信卻讓她恐懼。
聞哲看看她一臉的驚恐之色,有些感動。
“放心,我自有分寸?,F(xiàn)在的局面。如果我不想就此下課,就要奮力一搏!
何況,現(xiàn)在自己要退,能全身而退么?哼,想讓我當棋子,也要是高明的棋手才行。
讓上官青云這個二百五來,他算個毛線!”
“聞哲,你今天也是想試試常行長的態(tài)度是么?”
“聰明。呵呵,就是這個意思。起碼我知道,常行長不在這個利益鏈中,
他的態(tài)度很明確,不想蹚這灘混水,卻也不想去干涉。想做壁上觀罷了。唉,
我卻想不明白,他為什么不多問問我內幕呢?要是今后真出了事,他能置身事外?”
“聞哲,這個事風險大么?要我說算了,你別干了,回萬元來?!?p>聞哲哈哈一笑,戲謔的看著王玉:“我回來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來給你打工當值班保安?”
王玉又打了他一下,“切!當保安比當你這個沒有名堂的行長要好!”
聞哲仰頭大笑,見窗下有供寫字的文房四寶,遂起身上前。
王玉知道他要寫字,忙給他鋪紙、研墨。
聞哲從筆架上摘下一支大號筆,凝視片刻,在紙上寫下四個隸書體大字:
“舍我其誰”,放下筆,又抽出一支中號筆。在旁邊行書一段文字:
“事到萬難須放膽,宜于兩可莫粗心。欲天助者必先自助、欲人救者必先自救!”
聞哲寫罷,拋筆仰頭,對著窗外的明月哈哈一笑。
王玉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一身的酒氣竟然也感覺他充滿魅力。
她不覺動情,上前摟住他的胳膊,用小的差不多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今晚你就在店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