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車里,空氣粘稠得能滴出油來。
孟海軍指間夾著的煙燒到了過濾嘴,也沒顧得上吸一口,燙到了才甩掉。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他,一時間也沒想到完美的解救兼抓捕計劃。
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偵老趙、老周、李光德,還有特警隊長周華領(lǐng),十幾只眼睛,就差把那張陸誠的手繪圖瞪穿了。
圖是陸誠發(fā)過來的,線條清晰,標注精準,連哪個位置有幾塊磚頭可能絆腳都標出來了。
眾人都覺著不可思議,這個江海來的年輕警察,是如何辦到的?
現(xiàn)在,敵方已經(jīng)明牌,那個陸誠已經(jīng)把前期工作做到極致。
接下來,是唐州公安局整個行動組開始表演了。
一線的干警都待在了該待的位置上,就等領(lǐng)導(dǎo)發(fā)布指令。
可該怎么“表演”,卻讓指揮車上的眾人絞盡了腦汁。
“都別愣著了,集思廣益,有什么主意、有什么高見,都往外倒倒!”
孟海軍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道。
特警隊長周華領(lǐng)第一個站出來,他指著手繪圖上廢樓側(cè)面那個唯一的、需要彎腰才能鉆進去的窄縫入口,道:
“孟隊,A點的這個小洞我覺得可以一試,我派幾個身手矯健的,趁機摸過去……”
孟海軍重新點燃一根煙,道:“然后呢?一樓有四個人,即便是鉆進去時沒被立刻發(fā)現(xiàn),你的那幾個身手矯健的特警隊員能第一時間悄無聲息地解決掉四個人嗎?”
“別忘了,他們有兩把手槍,二樓的聽見動靜,會立馬把五個孩子作為掩護,主動立刻轉(zhuǎn)為被動,行不通。”
拐賣孩子的罪犯,殘忍程度堪比毒販,他們是真的分分鐘會開槍,來個魚死網(wǎng)破。
周華領(lǐng)不說話了,他也只能想到這個計劃。
一名戴眼鏡的年輕技術(shù)員舉手提議道:
“那……那我們能不能用技術(shù)手段?比如,無人機搭載非致命性武器,像震爆彈或者催淚瓦斯,從窗口精準投入,制造混亂,然后突擊隊再……”
他話還沒說完,老周就猛地一擺手,跟趕蒼蠅似的:
“打住!小同志,想法是好的,但不接地氣!那是五個活生生的孩子,不是訓(xùn)練假人!震爆彈在密閉空間里什么效果?搞不好直接給孩子震出永久性聽力損傷!”
“催淚瓦斯?你當是電影里???那么小的空間,孩子肺部多脆弱?吸進去怎么辦?萬一引起恐慌性呼吸痙攣,誰負責?這責任咱們擔不起!”
老周語氣激動,他見過太多因為行動失誤導(dǎo)致的悲劇。
那眼鏡兒嚇得不敢吱聲了,他以為理論和實際相差并不大,卻沒想到人質(zhì)是孩子這一個問題。
老趙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接過話頭,語氣沉穩(wěn)但同樣不容樂觀:
“強攻不行,技術(shù)手段風(fēng)險太高。那……能不能智???比如,談判?派個談判專家,想辦法跟他們建立聯(lián)系,拖延時間,尋找破綻?或者,制造點外部動靜,引蛇出洞?”
孟海軍直接搖頭,否定了這個提議:
“老趙,跟‘萍姐’談判?你忘了部里通報里怎么說的?這家伙極其狡猾多疑,根本不吃這一套!”
“跟她談判,等于提醒她我們來了,只會讓她更快地狗急跳墻,要么立刻轉(zhuǎn)移孩子,要么……干脆撕票都有可能!”
“制造動靜引蛇出洞?更不靠譜,這地方他們選的就是易守難攻,你外面鑼鼓喧天,他們縮在烏龜殼里,你能奈他何?反而暴露我們的意圖和位置?!?/p>
李光德愁得直嘬牙花子,把自已那頭本就稀疏的頭發(fā)撓成了鳥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咱們這么多號人,就這么被一棟破樓給難住了?等天黑了,視野一塌糊涂,行動就更難了!”
他越說越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煙灰缸都跳了一下。
角落里,一個負責通訊聯(lián)絡(luò)的女警小聲提議道:
“孟隊,那位陸誠同志不是在對面樓里嗎?他觀察了這么久,有沒有可能……他那邊能找到什么我們沒發(fā)現(xiàn)的薄弱點?或者,他有什么建議?”
這話倒是提醒了眾人。
都把那位“報警人”忘了。
人家能把“萍姐”團伙的底摸得那么透,肯定是不簡單的。
李光德立刻抓起手機,撥打陸誠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一直是忙音。
李光德又打了一個,然后搖了搖頭,表示打不通。
周華領(lǐng)煩躁地擺手:
“我看是指望不上他了,人家沒裝備沒支援,能摸清情況已經(jīng)頂天了!”
他的意思是,那畢竟是個“場外支援”,人家已經(jīng)提供了很重要很關(guān)鍵的詳細信息。
要是連具體的行動計劃還要指望人家,他們唐州警方的臉面往哪里放?
要不然讓人家一個人把里面六個大活人,還有倆帶槍的,都給收拾了?
當人家是神話?
所以,這個電話打不通是最好。
如果真打通了,一問出口,他們這些人確實沒臉了。
另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警摸著下巴沉吟:
“要不……咱們假裝施工隊拿著圖紙勘查現(xiàn)場環(huán)境,再趁機靠近、闖入將他們制服……”
立刻有人反駁:
“那幫人眼睛毒得很,腦子也聰明得很,這片地方連規(guī)劃公示牌都沒有,突然冒出個施工隊,而且在他們交易的當天,肯定各種猜疑,絕對變成打草驚蛇!”
“那遠程狙擊呢?”
又有人不死心,
“我們?nèi)齻€狙擊手,都是好手,能不能找機會同時干掉幾個關(guān)鍵目標?比如那個‘萍姐’和兩個持槍的?”
三名狙擊手已就位在陸誠標注的盲區(qū)位置,一動不動。
負責狙擊小組指揮的組長立刻在對講機里回應(yīng):
“報告!很難!對方很狡猾,活動沒有完全固定的規(guī)律,窗口視野也有遮擋。無法保證同時鎖定并清除所有關(guān)鍵目標?!?/p>
“只要有一個沒第一時間干掉,他就有機會傷害孩子。而且,就算都干掉了,剩下的人呢?他們發(fā)現(xiàn)頭目被殺,很可能第一時間就會對孩子不利!狙擊方案,只能作為最后不得已的備用選項,絕不能作為主攻方案!”
孟海軍又掐滅煙頭,搖著頭。
“最好不要動火,后果很難預(yù)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