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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諸般破事皆因閬九而起

  冬日天黑得早,最后一絲光徹底消失時,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陸府內苑佛堂。

  陸三奶奶狼狽地跪在地上,冰冷的地磚傳來的寒氣鉆入膝蓋,令她不由自主地打顫。

  “你可知錯了?”

  陸三奶奶渾身一顫,緩緩抬起頭,距離她不過一步遠,一個穿著鴉青錦袍,用玉簪綰發(fā),表情冷漠的夫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對方冷冰冰的眼神,像是看著一條待剖的死魚。

  陸三奶奶抖成篩糠,匍匐在地:“母親,兒媳知錯了?!?/p>

  “哦,錯在哪?”

  冰冷的嗓音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但更令人膽戰(zhàn)心驚,使得陸三奶奶后背冷汗津津,聲音發(fā)顫:“兒媳不該自作主張……”

  “錯了?!标懛蛉死淠乜粗骸白宰髦鲝埧梢?,只要你行事足夠周全,但你卻錯在心急火燎上,唯恐別人抓不住這把柄,疑心不上陸家。”

  “但聽母親教誨?!?/p>

  “在明知對方已經(jīng)順藤摸瓜的查到容氏他們頭上,你只想到的是以他們做替死鬼,來一個死無對證,但越是著急,決策越容易出錯,容易被人抓到空隙,讓人覺得二人之死有個中內情,更懷疑藏在背后更深的人。你錯在急一字上,瞧瞧那二人死后,閬家可對陸家的懷疑消失了?非也!”

  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fā)懷疑陸家,眼下在暗中查探陸家人的就是證據(jù)。

  陸夫人看著溫和可親的臉上浮起一股怒色,眼中更是生出戾氣,看眼前的人就越發(fā)的不順,道:“天下人,不止你一個人聰明,莫要把后宅女子爭風吃醋的那一套用在正經(jīng)生死大事上,那是最低等不過?!?/p>

  陸三奶奶聲音發(fā)顫,哽咽道:“兒媳真的知錯了?!?/p>

  陸夫人眼神厭惡,道:“你在這佛堂,好生跪著向菩薩自省,中饋暫時交給姚氏,什么時候腦子清楚了,再論中饋之事。”

  陸三奶奶一僵,低低地應了一句:“兒媳聽命。”

  陸夫人扶著仆婦的手從她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冰冷的寒意,留下淺淡的甜香。

  這是佛堂里供的香,不是平時常見的檀香或是沉香等,而是特制的香,用龍涎香的原料再配以曇花香露等制成。

  而佛堂內供著的菩薩,也不是觀音菩薩,而是一尊九天玄女像。

  以純粹白玉雕琢而成,雕工精細,眼神睥睨高傲,仿佛在蔑視凡塵。

  陸三奶奶看著九天玄女像,心頭發(fā)顫,低下頭去,雙手抓著冰冷的膝蓋,眼里生出一絲憤懣和不甘。

  “夫人,陸三奶奶還年輕,慢慢調教就行,別傷著了自己?!逼蛬D小心把一盞茶送到陸夫人手里。

  陸夫人冷笑:“枉我以為隴西李氏出身,就能擔大任,結果干的都是上不了臺面的蠢事,真是蠢貨一個,虧我這些年對她悉心教導,廢物,蠢物!”

  仆婦忙道:“年紀輕,也是經(jīng)不住事呢,還得您引導?!?/p>

  “引導?她這樣我還指望得上,別把陸家給折進去我就阿彌陀佛了?!标懛蛉死淅涞氐溃骸澳闱魄扑傻模聞e人不知陸家,愣是把頭往前送?!?/p>

  “不至于的,您忘了,咱們四爺可是在玄族學藝的呢,有他在,陸家豈能倒得了?”

  提到自己的幺兒,陸夫人臉上的冷色頓時融化不少,化作柔情,嘆道:“家里都幫不上他什么,更不能給他拖后腿呀?!?/p>

  仆婦笑著說:“萬事有您呢?!?/p>

  陸夫人微微一僵,又長嘆一口氣,道:“這事沒辦好,便是我,也無顏以對,只盼著莫要連累了我兒才好?!?/p>

  她說著,眉間帶上了一絲輕愁。

  “夫人,出事了……”有人匆匆走進。

  陸夫人眼神一厲,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就像有些事情越發(fā)脫離掌控,無法掌握了一般。

  而這諸般破事,皆因閬家而起,因那個沉寂多年,卻突然冒出來的九姑娘而起。

  像陸夫人有一樣想法的,還有齊家。

  齊夫人心疼地看著在拔步床上哀嚎的女兒,對閬九川的恨意到達了極點。

  明明都看過大夫和太醫(yī),該包扎的也包扎了,藥也上了喝了,可女兒卻一直說額頭疼,說冷。可這屋內,都點上了數(shù)盆炭火,燒得熱熱的,她穿著一件單衣都覺得熱得燒心,更遑論還蓋了兩床厚被子,捂著湯婆子的女兒了。

  定是那個野丫頭驚駭了馨雨,令她心里都生出了錯覺才會如此。

  但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齊夫人只得點了安神香,讓人在湯藥里放了點迷藥,給齊馨雨灌了下去,片刻后,才叫她睡了過去。

  齊夫人看著縮在錦被里的女兒,眼圈都紅了,這孩子長這么大,還頭一次遭這樣的罪,瞧把孩子折騰成什么樣了?

  臉都黑了。

  齊夫人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不是,咋感覺雨兒的臉色黑了些,沒啥光澤了呢?

  不等她發(fā)出疑問,長媳張氏就在一旁道:“娘,四妹妹這樣,是不是該去信給大姑奶奶?”

  齊夫人呵斥她:“雨兒剛從她姐姐那邊兒回來,就受了這樣的委屈,還敢去信,是嫌不夠丟臉?”

  張氏縮了一下脖子,道:“兒媳也是擔心四妹妹?!?/p>

  “你要是真擔心她,就不至于連那不知哪個旮旯回來的野丫頭都帶不過來給她跪著賠罪?!饼R夫人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張氏賠笑:“這不是兒媳忌憚那崔寡婦似和宮家大夫人有舊么?娘也別生氣,兒媳瞧著那閬九孱弱得很,今日又險些背過氣,一副活不長的樣子,咱們走著瞧就好了?!?/p>

  齊夫人想到她說的宮家,氣不打一處來,故作強硬道:“哪又如何,我們雨兒還是榮家少奶奶的嫡親妹妹呢。”

  “您說的對?!睆埵腺r笑,心里卻不以為然,是這樣不假,但這少奶奶,也不過是旁支,人家宮大夫人,可是嫡系。

  齊夫人還想發(fā)作,忽地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感覺有一股陰冷的寒氣鉆入骨髓似的,不由抱緊了雙臂,有些發(fā)怵。

  她看著睡下了但臉上依舊露出痛苦的女兒,心頭驀地發(fā)寒,該不會真叫那什么閬九的烏鴉嘴說中了?

  雨兒會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