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飄被逼著當(dāng)了師父前輩,等伏亓跪完了,他才又后知后覺地覺得哪里不對。
看著伏亓那一身濃郁兇煞之氣裹著靈魂,他想起來了。
“你那萬事鋪,不會只是接死人的生意吧?”阿飄說道:“死了的人,有幾個是特別富貴,能給你金銀的,還能叫你去挖自己的陪葬品吶?也不嫌晦氣?!?/p>
伏亓眉梢一動,他好像有些東西忘了。
閬九川說道:“萬事鋪,日斷陽夜斷陰,我自然不會只做死人生意,活人的也做?!?/p>
“對啊,你既然做活人的生意,他怎么當(dāng)掌柜,又不是人人都能有一雙陰陽眼可看到鬼物?!?/p>
閬九川勾了笑容:“這不就是無事不登通天閣,既然登門了,自是有所求,你看你都做師父了,人家也拜師了,不給個拜師禮?諸如……”
她滴溜溜地眼珠子看著他的紙身。
阿飄:“!”
無恥,怪不得哪里不對,敢情就是等在這里呢。
“我發(fā)覺你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也就三尺的樣子吧?!卑h冷笑:“我這紙身,乃是我家主子依著我的樣子給我做的,難道讓他的魂頂著我的樣子行走?”
“我覺得緣分已至,可以認(rèn)識你家主子了,你覺得呢?”閬九川的眼神飄向后堂。
“你做夢!”阿飄想起什么,道:“還有,你從前不是說了,這樣的紙身,你也能做么?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閬九川嘆氣:“我渡了幾千伏家軍,精神力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了,眼下就是強(qiáng)撐著逞能罷了,實則是法力干涸,得養(yǎng)一段時間?!?/p>
阿飄呵的一聲,你繼續(xù)編,我信你個鬼!
閬九川摸了摸鼻子,雖然沒她說的那么嚴(yán)重,但確實也是神魂疲憊,所幸有伏家軍反饋的功德回籠,不然她是真的一滴都沒有的。
不過么,可以裝小白兔,那就裝一下,那位,這樣也不出來相見嗎?
眼看阿飄擺出一個油鹽不進(jìn)的態(tài)度來,閬九川輕咳一聲:“罷了,既然沒有,那給我點做紙身的材料可以吧?我自己給他做,誰叫是我的鬼呢?!?/p>
這委屈的,不知道的以為被誰虧待了呢。
阿飄很想擠兌她兩句,閬九川幽幽地道:“我打算這陣子就閉關(guān)多做些魂香了,我得了不少功德,估計這有了符力的魂香,能做出幾根功德香?”
阿飄一下子就閉嘴了!
功德香,還有這種好東西?
“把他留著吧,我自會帶他入門,紙身卻是沒辦法,你自己掐畫,我家主子,那是誰都能支使得動的嗎,你別得寸進(jìn)尺,弄不好他就把丟出去了!”阿飄哼了一聲。
“不可能,我和他有緣!”
阿飄一時不察,接了一句:“確是冤,冤家的冤?!?/p>
話一出,他就暗道不好,連忙看向閬九川。
閬九川卻裝作沒聽見,眼神都沒飄忽,只看著后堂方向,眸色變深。
是冤家么?
一只吊死鬼鉆進(jìn)頭來,伏亓殺伐氣一盛,嚇得他又縮回去:“掌柜的,有客人來尋。”
要死,掌柜和那位會面的房間怎么多了個殺神?
嚇?biāo)拦砹恕?/p>
“通天閣的伙計,不論看得著的還是看不著的,都是鬼?!憋h掌柜看著伏亓說了一句,站了起來:“我去去就來?!?/p>
房間一靜。
伏亓沉默良久,半晌才問:“如此大的鋪子,所用之人都是鬼靈,這背后的主子,也是如姑娘一樣的天師嗎?”
閬九川看著后堂那道暗紅色的門,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必然是個厲害人物?!?/p>
評價這么高。
“我回去給你雕出靈位來,你暫且留在通天閣跟著飄掌柜學(xué)一下如何修煉鬼道,我觀他們有自成的一套法門,應(yīng)該比我所知的會更適合你?!?/p>
“姑娘也知道鬼道?”
閬九川嗯了一聲,眉頭又蹙起,她魂魄不全,忘了前塵,很多東西都是憑著本能就涌現(xiàn),包括她所會的一切。
而隨著她的神魂越來越強(qiáng)韌,那些本事就越發(fā)的清晰,且知道該如何發(fā)揮最大的威力。
閬九川垂眸。
她從前一定是個頂頂厲害的天師。
正在瞎想著,木魚在小九塔叫了起來,是那個幾近被閬九川遺忘的殘魂忽然就發(fā)狂了。
他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整個人惶恐不安,那本養(yǎng)了些日子已經(jīng)凝實了的靈魂橫沖直撞的,既想沖出小九塔,又畏懼。
他還喃喃地說著什么來了。
誰來了?
閬九川耳尖,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以及阿飄和其中一人的說話聲。
她看著這殘魂,心頭一動,讓伏亓進(jìn)去,將他壓住,她自己則是拉開了房門,正好看到阿飄領(lǐng)著一個儒雅卻又有幾分冷然的中年男人走來。
對方顯然沒想到這邊雅間會突然打開,和閬九川的視線對上時,對方的眼神有一瞬的銳利,還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但看到閬九川這個柔弱女子時,他瞬間就恢復(fù)那儒雅溫和的模樣,彷佛那一記眼神只是個錯覺。
閬九川也裝出一副被陌生人嚇到的表情,轉(zhuǎn)身就退回雅間關(guān)上門。
她年紀(jì)輕,身體也柔弱,臉色還不是那種特別健康的紅潤,而是帶著蒼白,像是胎中不足的病弱。
一個孱弱還膽怯的小姑娘。
不足為慮。
那男人徹底放松下來。
阿飄就站在他身邊,很敏銳地察覺到這人一瞬間的緊繃又放松下來的氣息,眸色輕閃,臉上卻依然是那副八面玲瓏的淡笑。
讓人覺得,他就只是個掌柜,也確實只是個掌柜,就是和一般掌柜略有不同罷了。
“柳風(fēng)先生,請進(jìn)?!卑h笑瞇瞇地作出一個請字,等那男人進(jìn)去了,他才尾隨而進(jìn),還不著痕跡地看了閬九川所在的雅間一眼。
他這一聲叫破名,明顯就是告訴閬九川,這人是誰。
而閬九川剛才那故作驚慌失措的做作樣子,柳風(fēng)先生不知道,他可知道,這人在扮豬呢。
偏那一身柔弱保護(hù)色,就讓人信了。
嘖。
信了就是眼瞎嘍。
也不知這柳風(fēng)有什么古怪,叫她裝模作樣地扮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