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尸毒的良方出了,可主藥卻換成了幽靈花,而此花多長于墳地這樣的極陰之地,并不常見,所以縱然有了解藥良方,也因主藥稀缺而緊湊,尤其是得知多個縣府村鎮(zhèn)都出現(xiàn)尸毒瘟癥后,這解藥就更顯珍貴。
還有一點(diǎn)就是,炮制幽靈花的水,還用水精提純過,湯藥更用太陰玄冥真氣催化過,考慮到一人分身乏術(shù),她也不可能帶著水精游走四方,就算能,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救整個大鄲于危難中。
為了讓解藥變得尋常,不需動用道術(shù)催化藥力,閬九川只能繼續(xù)改良藥方。
用的無根水熬煮,幽靈花則用古井泉水浸泡,湯藥催化這一塊,只能熬煮時間再長些,最主要還是那正陽破瘴符能入藥,如此亦能作解,但效果卻絕不會比水精提純過的水更富有靈氣,然而生機(jī)存在,即是大善,畢竟她一人分身乏術(shù),都等著她去救,她沒趕上就已經(jīng)尸化了。
閬九川把解藥良方傳回宮四那邊,如今兩張方子,所需大量的藥材,全靠朝廷調(diào)度以及善人捐獻(xiàn)。
可即便這解藥的良方出來,救治卻遠(yuǎn)趕不上傳播的速度,尤其是已經(jīng)臟腑被腐蝕的活死人,即便喝了湯藥,也熬不過三天,頂多是沒再演變成尸邪,需要身首分離再焚燒。
大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劫難中。
新年就這么悄然來,又在沉寂和低壓中度過,新帝甚至都沒有舉行什么太廟祭拜,匆匆忙忙地起了年號為建安,每日兢兢業(yè)業(yè)地理政,盡管如此,他也聽到了越來越多關(guān)于尸瘟的負(fù)面消息,而這尸毒也在以人傳人的速度傳開,百姓怨聲載道,罵天罵地也罵皇帝,對大鄲的公信力,也降下了不少。
天災(zāi)面前,都是螻蟻。
但螻蟻也有分等級和層次,世家權(quán)貴,總比底層百姓多些資源保命,諸如求到符箓和方子,不管是解毒還是防瘟癥的良方,他們都能自己熬制,有積善人家會在國難當(dāng)前慷慨施舍,舍的不是粥飯,而是湯藥,解的是燃眉之急。
可更多的百姓,盼著那傳說中的活菩薩閬仙子會來到他們的地域,因?yàn)榻馑幨撬兄瞥鰜淼?,而由她親手熬煮的解藥,效果也更好些。
閬九川再一次在一個城鎮(zhèn)離開,神色疲憊地躲在山野中,吸納著草木生氣調(diào)息。
她只是人,不是神,一直連軸轉(zhuǎn),自然疲憊。
萬幸的是,她出現(xiàn)得頻繁,救的人越多,所得的信仰愿力就越多,令她神魂和氣數(shù)都日漸強(qiáng)大。
將掣卻是一日比一日擔(dān)憂。
覺得她在按著那殺千刀的老怪物所計劃的走,一如當(dāng)年盤城的事,如今閬九川救苦救難,積攢功德愿力,何嘗不是一個收集氣運(yùn)功德的容器,一旦溢滿,只怕又如她前生身死那般,再被祭殺一次!
閬九川調(diào)過息,道:“這樣下去不是個事,還得先把源頭給掐滅,她跟母蟲似的,傳得到處都是,我們總是會被牽著鼻子走?!?/p>
事實(shí)上,現(xiàn)在他們也被牽著鼻子走,她撲咬傳毒,或者已經(jīng)進(jìn)化到不必咬人了,只需要用尸瘴傳毒,閬九川等人再有能耐,精力也有限,更不說藥材,普通的防疫湯藥隨著毒源進(jìn)化,效力也會變低,到時候,哪來這么多幽靈花來做主藥?
所以她不但還要找出能平替幽靈花的藥材,還要先弄死那尸魅洛崢。
閬九川掏出傳訊玉符,確認(rèn)宮聽瀾的位置,就要撕開陰路,又對將掣道:“你回去烏京,讓阿飄派他的小鬼去找幽靈花,另這幾道正陽破瘴符和方子,靈水,帶回去閬家交給大伯,教他怎么熬煮?!?/p>
她把一個小包袱掛在將掣脖子上,拍了拍它的頭顱,道:“辛苦是辛苦,但咱們白虎神獸,不言苦,這功德,你積了不少,將來飛升渡劫,大有幫助。”
將掣卻高興不起來,看到她身上濃郁的功德金光,虎眸仿佛也變得金黃,道:“你有沒想過,真正牽著你鼻子走的,是澹臺無極那老怪物?明明是可攬功德愿力的好事,他拒絕出面,卻任由你救世,就和盤城囚龍陣一樣,這就是個局?!?/p>
閬九川斂了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將掣,我是冷情冷性,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百姓喪命,這不是我的道。所以明知這極大可能是他設(shè)的局,底下是萬丈深淵,我亦跳得義無反顧?!?/p>
“真把自己當(dāng)活菩薩了!”將掣冷哼。
“不,我不是神,也不必將我神化。我只是堅(jiān)守我的道心,在我力所能及之下做我愿意做的事,隨心而行罷了。獨(dú)善其身自然可以,可若蒼生沒了,獨(dú)活又有何意義呢?”閬九川雙手負(fù)在身后,淡淡地道:“再說這功德愿力,是他設(shè)的局引我前行又如何,我做了,這信仰愿力,是實(shí)打?qū)嵚湓谖疑砩系?,是我的東西。既是我的,怎么用,我說了算?!?/p>
他算計,他設(shè)局,他引她入彀,她跳坑,可鹿死誰手,一切都尚未可知!
明知是針對她的局,她又豈會坐以待斃,任其魚肉?
閬九川雙眸迸射出一絲暗芒,仿佛穿透虛空,精準(zhǔn)地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她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將掣還能說什么呢,也只能共同進(jìn)退了,它也沒說什么小心之類的話,時至今日,她早已非昔日阿蒙,她的對手,只有澹臺無極那老怪物!
閬九川看著將掣離開,這才入了陰路,暫且把救苦救難的瘟癥拋于腦后,跟宮聽瀾匯合。
宮聽瀾此時狼狽得很,同時亦無比心驚,他孜孜不倦地追著這尸魅的蹤跡數(shù)日,也交手過兩三次,是看她日漸變強(qiáng),他甚至已經(jīng)快難以追尋她的蹤影了,尤其是她極善隱匿和變身。
這是真正的白骨精,斂起氣息,宛如普通凡人。
而他,到底缺了一雙金晶火眼,好比眼下,誰能對熟人提防呢,這熟人,還是數(shù)日前和他剖析的閬九川的模樣。
宮聽瀾看著自己被劃破的手背,眸中閃過冷冽的眸光,拼著身死魂消,今日也要將此禍害留在這里!
“斗轉(zhuǎn)星移,乾坤正法,定!”他咬破舌尖,一口陽剛精血噴在手中的日月星盤上,向那頂著閬九川的臉的尸魅祭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