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太醫(yī)已經(jīng)為晉王把完脈了,朝著南宮玄羽躬身道:“啟稟陛下,微臣已為晉王殿下仔細診脈。王爺脈象雖因酒意略顯浮滑,但……并無任何中藥的痕跡。”
話音落下,水榭內(nèi)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
眾人雖沒有說話,但彼此交換的眼神,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意味。
太醫(yī)的結(jié)論,等于直接戳破了晉王方才的辯解。
既然沒有中媚藥,那他所謂的神智不清,身不由己,又從何談起?
晉王聞言閉了閉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緒。
這個結(jié)果,他并不意外。
云安長公主的臉色瞬間白了白,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強行忍住。
她依舊不信八哥會做出這等事,心底拼命為他找尋借口。
許是八哥已經(jīng)和冰巧……所以藥性散了,太醫(yī)才未能診出?
跪在地上的冰巧,則暗自長長舒了一口氣。
至少這要命的下藥罪名,暫時是洗清了。
她伏低身子,不敢露出半分異樣。
很快,蘇全葉也調(diào)查完畢,結(jié)論與太醫(yī)如出一轍:“陛下,奴才已帶人仔細查驗了剩余的醒酒湯,及所用器皿,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p>
“湯水本身也無毒無害?!?/p>
兩條調(diào)查結(jié)果相互印證,將晉王被陷害的可能性徹底堵死。
敦妃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被寬大衣袖遮掩的手指,猛地蜷縮了一下,精心保養(yǎng)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怎么會?!
她心中驚愕萬分!
那碗醒酒湯里明明被下了東西,晉王體內(nèi)也該有殘留才對。
她安排得那般周密,李樹那邊也打點妥當,怎會查出毫無痕跡的結(jié)論?!
難道是李樹臨時反水?
不。
且不說晉王真的中了藥,李樹不可能什么都沒做。
他的把柄還捏在自己手里,又怎么敢背叛。
那便是……陛下授意?
這個念頭讓敦妃瞬間通體冰涼。
是了,只有陛下才能讓太醫(yī)和慎刑司,同時給出這樣一份“干凈”的結(jié)論!
可是……陛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晉王殿下是陛下的親弟弟,在宮里被人算計了,陛下都不為他做主嗎?!
還是說……陛下對皇貴妃的寵愛,已經(jīng)到了這種眼盲心瞎的地步?即便皇貴妃出了天大的紕漏,陛下也會為她遮掩……
敦妃原本是想看皇貴妃被拖下水,看永壽宮顏面掃地。
可如今,結(jié)果完全偏離了她的預想。非但沒有傷到皇貴妃分毫,反而將晉王徹底架在了火上。
更讓她的這番算計,如同一個無人知曉的笑話!
敦妃只覺得一股郁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憋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南宮玄羽的目光落在晉王身上,里面翻涌著滔天怒意,還有說不出的失望。
沈知念猛地起身指著晉王,嬌媚的臉上適時浮現(xiàn)出屈辱和憤慨,厲聲質(zhì)問道:“晉王,如今太醫(yī)與慎刑司皆已查驗清楚,你體內(nèi)無藥,湯中無毒!”
“你酒后失德,玷污本宮宮里的宮女,已是罪過。如今竟還敢信口雌黃,倒打一耙,將污水潑到永壽宮?!”
她說著,眼圈微微泛紅,似是氣極,又似是委屈。
沈知念轉(zhuǎn)向南宮玄羽時,聲音已帶上了哽咽,卻又強撐著,維持著皇貴妃的儀態(tài):“陛下,臣妾實在不知道,自己與晉王之間有何仇怨?”
“他竟如此行徑,玷污臣妾宮中之人,還要讓世人覺得永壽宮的宮女不檢點……”
“嗚嗚……臣妾懇請陛下,為臣妾做主……”
沈知念說著便跪了下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南宮玄羽立刻伸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的臂彎,將人輕輕帶起。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微紅的眼眶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惜:“愛妃受委屈了,朕定會為你做主!”
隨即,南宮玄羽轉(zhuǎn)向晉王,帝王威壓盡顯:“晉王,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先前那些曾對這位溫潤親王,暗懷憧憬的貴女們,此刻再看向他時,目光已然全變了味道。里面摻雜著震驚、失望,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鄙夷。
誰能想到這位平日里風度翩翩的王爺,內(nèi)里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在宮宴上玷污宮女已是不堪,事后竟還將臟水潑向一個無力反抗的宮女,妄圖以被下藥為借口脫罪,實在是毫無擔當!
果然,看男人不能光看外表。
晉王直挺挺地跪著,感受著那些微妙的目光,胸中翻涌著百口莫辯的憋屈和怒火。
半晌,他才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是臣弟疏忽,未能察覺小人算計?!?/p>
“臣弟無話可說?!?/p>
他終究沒有承認那個莫須有的罪名,卻也無法在“鐵證”面前,再做無謂的辯解。
一旁的云安長公主看著晉王這般模樣,心如刀絞,濃濃的愧疚幾乎將她的整顆心淹沒。
賞荷宴原本與八哥無關(guān),是她一心想要為他挑選正妃,才硬將他拉來。
若沒有她多此一舉,八哥怎會落入這個精心布置的陷阱,受此奇恥大辱?
這場禍事因她而起,她必須做點什么!
云安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站出來,執(zhí)拗道:“皇兄,即便太醫(yī)與慎刑司查驗無誤,臣妹仍覺得此事疑點重重!”
她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冰巧,厲聲道:“賞荷宴上伺候的宮人眾多,若八哥真需醒酒湯,冰巧大可隨意吩咐任何一個太監(jiān),或?qū)m女去辦?!?/p>
“她為何偏偏要回永壽宮的小廚房親手熬煮?又為何要親自端來送給八哥?”
云安長公主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冰巧,一字一頓地質(zhì)問:“你一個永壽宮的宮女,若非存了別樣心思,為何對晉王如此殷勤熱絡(luò)?這難道不是蓄意接近,有心勾引嗎?!”
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引得不少人皺起了眉頭。
確實。
冰巧此舉細細想來,透著不尋常的主動……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回了瑟瑟發(fā)抖的冰巧身上。
冰巧被云安長公主這般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嚇得臉色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