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那天是個陰雨天,鉛灰色的云層沉沉地壓下來,宛若一團團潮濕的棉絮。
徐徐的涼風,透著幾分未褪盡的春寒,卻不像陽春時節(jié)那般料峭刺骨,反倒像一塊浸過微涼井水的絹子,不經(jīng)意拂過人的肌膚。
孟笙穿了套霽藍色小香風套裝短裙,在這樣的天氣里,光是站在地下停車場,她就被突如其來的穿堂風吹得瑟縮了下脖子。
“東西給我吧,你上去坐著?!迸峤椊舆^她手中的袋子。
孟笙也沒和他客氣,東西交給他后,就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坐進去了。
城南到城西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又是工作日,繁華的路段上,通常都會堵車。
所以他們出發(fā)得比較早。
剛扣上安全帶,包里的手機忽然“?!绷艘宦?。
她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從包里拿出手機看短信的內(nèi)容。
【危險!九點過七分,凌河路會發(fā)生追尾事故,一定要避開,別去那條路!】
孟笙瞳孔一縮。
凌河路?!
如果不想繞路,多花二十分鐘的話,這是城南通往城西高速路的唯一的一條路。
就算再不急的人,也不愿意多花二十分鐘繞遠路。
九點過七分……
現(xiàn)在八點四十一,算一算路程,這里開到凌河路,正好就是九點過那個時間段。
剛好會趕上那趟追尾事故。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收到這條陌生短信時,也是告知她要避開江華路的一起追尾事故。
當時她好像還不信來著,要不是喬娜那通電話,她回了趟美術(shù)館,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所以……這給她發(fā)短信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心里的疑惑再起。
莫非真如她猜測那般,是未來的自己,亦或是平行空間的自己?
可是,對于這些未發(fā)生,或者,跟前世有所變動的事情,又或是因今生她的選擇而有了不一樣發(fā)展的事情。
這號碼的主人,總能如數(shù)知道,甚至還能提前發(fā)短信提醒她。
駕駛室的車門被拉開,裴綏坐進來,就看見她盯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么。
車上安全帶,一邊問,“怎么了?”
孟笙從思緒中回過神,抬起眸子看他,一秒恢復(fù)如常,展顏一笑,大腦飛快轉(zhuǎn)了一圈。
便自然地問,“沒什么,就是在想……裴奶奶喜歡花嗎?”
“嗯?你要送花?怎么忽然想起要送花?”
“我是想著,女孩子都喜歡花,不管多大年紀,浪漫永不過時嘛,裴奶奶對花過敏嗎?”
裴綏睨著她,默默將她這句“女孩子都喜歡花,浪漫永不過時”的話在心里咀嚼一番。
任何認真記下才搖頭回答她的問題,“奶奶對花倒是不過敏,她還挺喜歡插畫的,老宅四進院里面還有一處玻璃花房,等到了,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p>
“好?!?/p>
孟笙笑著應(yīng)下,“那我們?nèi)ァ鹆致钒?,那邊有家叫“茉頌”的花坊,我刷到過她家的好多視頻,覺得都挺好看的?!?/p>
“金林路?”
裴綏眸子里掠過一抹疑惑,望著她明媚含笑的眉眼,也沒反駁,點點頭,“好,那就去?!?/p>
等車子真的駛?cè)虢鹆致泛?,孟笙懸在嗓子眼的那口氣才緩緩舒出來?/p>
等到了“茉頌”的花坊,按照老板娘的推薦,她選用酒紅色的康乃馨和深紅絲絨玫瑰作為主花。
又挑了幾支白色洋桔梗和灰綠色的尤加利果作為配花。
包裝上選用復(fù)古的牛皮紙加深藍色麻繩,孟笙還親手寫了一張卡片。
是40年代的老歌《Moonlight Serenade》的歌詞卡,下面是一行漂亮又娟秀的小楷祝福語。
——希望這份跨越時光的禮物,能讓您開心一笑。
裴綏站在旁邊看著,低聲道,“你這份禮,應(yīng)該是全場最佳,奶奶一定會喜歡的?!?/p>
孟笙側(cè)頭看他,笑了笑,“禮輕情意重嘛。走吧,再不走,可要晚了?!?/p>
裴綏點頭,牽著她的手出了花店。
上了車,時間已經(jīng)到九點十二分了,已經(jīng)過了短信中提醒的追尾時間段了。
她倒不懷疑這件事情有沒有真的發(fā)生,只是心里莫名還會生出一種劫后余生的感受。
如果不是短信的提醒,她怕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很快,那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就轉(zhuǎn)變成了心安的放松感了。
她和裴綏到裴家老宅時,已經(jīng)是十一點剛過了。
隔著車窗,她就看見那兩扇敞開的巍峨紅門,頂上方中間有一塊牌匾,上面鑲刻著“裴宅”兩個字。
大有古代富貴之家的氣派之感。
裴家已經(jīng)很多年沒待客了,門口有管家和一些傭人,以及裴昱在門口接待客人。
這會天上飄起了綿綿細雨,潮濕的空氣里撲騰著微寒的風。
裴綏讓她先別動,自己撐傘下去,喊傭人把后備箱的禮拎下來。
叮!
包里的手機忽然再次響起清脆短促的短信鈴聲。
孟笙愣了下,拿出手機。
【小心!崔雪蘅會故意發(fā)病陷害你,讓你在眾多人面前下不來臺,過后還會以“不孝”“不敬長輩”“目中無人”“跋扈囂張”等標簽惡意抹黑你?!?/p>
這幾行字映入眼簾時,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她自認為從來沒有得罪過崔雪蘅,為什么崔雪蘅對她會有這么大的意見。
從第一次崔雪蘅特意跑去美術(shù)館找她開始,這種惡意和偏見,就有種很莫名其妙感覺。
現(xiàn)在更不惜發(fā)病陷害她。
都已經(jīng)厭惡她到這個程度了嗎?
孟笙覺得難以置信。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倆有什么大仇大怨呢?!
難道是因為和裴綏的隔閡,把氣撒到她身上來了?
這合理嗎?
這對嗎?
如果以后她和裴綏真的有了要進入婚姻殿堂的打算,有個不喜歡自己,又愛整事,還有精神疾病的婆婆,日子會有多煎熬。
光想想,她就覺得額角隱隱作疼。
正思索著,車門忽然被拉開了,一身休閑西裝的裴綏將手中的傘往她這邊送了送。
“下來吧?!?/p>
孟笙抬頭間,臉上的神色已經(jīng)收斂住了,連屏幕上的短信頁面已經(jīng)被她劃走了。
她收起手機,點點頭,抱著那束花,再拿上包,一只骨骼分明又修長的手伸過來將她的包接走。
她微愣,對上他深褐色的眸子,勾了下唇角,雙腳落在濕漉的地面上。
和他并肩走上階梯,來到門口,看他把車鑰匙遞給傭人,就介紹起裴昱給她認識。
“歡迎你。”裴綏率先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