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張平安等人剛起來洗漱完,瓜州知府便帶著衙門里的一干下屬過來拜見了,昨日晚上招呼他們的許將軍也跟在后面。
知府話語間隱晦的提到自已昨日晚上收到消息后,一晚上都沒睡好,早上早早便帶著人過來了,連早飯都沒吃。
言外之意就是說自已對于張平安一行人過來十分重視,并沒有怠慢,同時還有留下來一塊兒用飯的意思。
在別人的地盤上,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張平安聞弦歌而知雅意,欣然將眾人留下來用早飯。
經(jīng)過昨天晚上的休整,好好休息一番后,今日早上起來,張平安頓覺精神抖擻,一掃連日來的疲憊,心情也好了許多。
自然看這個知府也順眼不少。
說起來,這個廖知府和曹知府還是連襟,帶點親戚關(guān)系,為人和曹知府也很像,聰明又謹(jǐn)慎。
不過相比曹知府的富貴相,這人更加多了一股粗獷豪邁之氣,估計跟待在瓜州太久也有關(guān)系。
一頓早飯過后,七拐八彎的關(guān)系下來,兩邊無形中就拉近了不少距離,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從瓜州城到瓜州大營,只需小半日便能到,此時風(fēng)雪還沒停。
因此張平安也不想在城內(nèi)久待,直言不諱地說道:“承蒙廖知府今日盛情款待,不過本官一行還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現(xiàn)在風(fēng)雪又大,天黑的又早,恐大雪封路,交通不便,即刻便要啟程去往瓜州大營了,還請廖知府和許將軍幫忙安排幾個好手帶路?!?/p>
“不敢當(dāng),這是下官分內(nèi)之事,不敢誤了幾位大人的正事”,廖知府拱拱手回道,很客氣。
沉吟片刻后提議道:“要說熟悉,許將軍對來往路徑是最熟悉的,身手也好,不如就由他帶路如何?”
張平安點點頭允了:“嗯,那當(dāng)然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又對著后面的許將軍頷首:“辛苦許將軍了”!
許將軍爽朗一笑,起身說道:“那末將先下去準(zhǔn)備了!”
張平安一行人的補(bǔ)給雖然還有,但到了瓜州有了新的補(bǔ)給點,自然要重新整理了,畢竟沒人樂意一直啃干的像石頭似的餅子和肉干。
吃飽很有眼色的跟著許將軍一同去了。
趁這個空檔,廖知府吩咐人將準(zhǔn)備好的見面禮送了上來。
是瓜州特產(chǎn)的一味藥材“鎖陽”,這味名貴中藥材只能在冬季至初春采挖,素來就有“三九鎖陽賽人參”之說。
冬日里大地封凍,而鎖陽正孕育于凍土之中,除了來往商隊帶過來的玻璃、地毯、香料等物外,鎖陽可以說是瓜州最具代表性的冬日特產(chǎn)之一,十分名貴難得,很不好采集。
更不要說廖知府送上來的這幾盒藥材品質(zhì)上佳,又粗又壯,不知道長了多少年了,絕對價值千金。
算是一份妥妥的厚禮。
張平安思慮片刻后,便收下了,“多謝廖知府好意,如有機(jī)會,到了京城,再由本官做東宴請廖知府?!?/p>
“那下官就承大人吉言了!”廖知府起身拱拱手笑道,沒太當(dāng)真。
不過心里也松了口氣,看來張平安這一行人還算好打發(fā),連襟曹知府所言不虛。
錢杰知道張平安所想,放下茶杯跟著捧了幾句,笑道:“從前一直聽聞西北苦寒,這次西巡一路走來才發(fā)現(xiàn)此話的確不假,不過瓜州城在廖大人的治理下百姓過得還是很不錯的,安居樂業(yè),實在難得!嗯,我記得廖大人和我父親好似還是同年中的進(jìn)士呢,對吧?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
廖知府聞言笑容一滯,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不錯,錢大人好記性,下官的確和令尊是同年,不過慚愧啊,如今令尊都已經(jīng)貴為一品大員、太子太師,下官卻一直蝸居瓜州,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不了??!”
說到這里,廖知府不是不遺憾的,但是人跟人就是不能比,他沒有顯赫的家世和背景在背后托舉他,能在瓜州當(dāng)個知府都很不錯了。
而且瓜州地處邊塞,苦寒不說,形勢也并不比京城簡單多少,他為了坐穩(wěn)這個知府的位置也是絞盡腦汁,耗費了不少精神的。
“錢大人說的對,其實按照廖大人在瓜州的政績,早該挪一挪位置了,真的可惜了”,張平安邊喝茶邊好似不經(jīng)意說道。
廖知府聽得心里不由一熱,雖然明知道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臉上還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幾分熱切。
如果可以,誰愿意一輩子在這瓜州待到死呢!
就算不是京城,哪怕是讓他平調(diào)到山東、河北等地也好啊,起碼文人聚集,百姓知禮教,不用天天跟莽夫打交道!
在瓜州的這些年,廖知府時常都已經(jīng)忘了他竟然曾經(jīng)也是考過進(jìn)士的人,之乎者也在這里幾乎沒有了用武之地,讓他感到有種雞同鴨講、懷才不遇的精神上的孤獨。
想了想,還是試探了幾句:“這個嘛…唉…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下官人微言輕的,年紀(jì)也大了,能在瓜州安享晚年也不錯了!”
“噯,廖大人這是哪里話,”錢杰擺出一副不贊成的表情,“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我父親常說人到五十才壯年,廖知府老當(dāng)益壯,若是有好的機(jī)會能抓住,何愁不能更上一層樓?”
“這…呵呵…那就借大人吉言了”,廖知府搓搓手,“下官以茶代酒敬各位大人一杯,還望各位大人日后能在陛下面前幫下官美言幾句,下官一定不忘幾位大人的知遇之恩,有什么事情盡管差遣!”
“好說,好說!”錢杰笑了笑。
他知道這廖知府也是個謹(jǐn)慎的人,三言兩語就讓他真去做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過餌已經(jīng)下了,只要他還想升遷,咬鉤是遲早的事。
趙仁之在一邊喝著茶,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身邊的人,他這兩日是徹底安靜下來了,也發(fā)覺自已前些時日是有些莽撞,簡直都不像從前的他了。
雖然和張平安、錢杰兩人都只維持了一個面子情。
他還是沒準(zhǔn)備撕破臉,等到了瓜州大營那邊還是想和兩人緩和一下關(guān)系,畢竟瓜州的事情少不了他們兩人幫忙。
就這樣,上午巳時過半的時候,許將軍護(hù)送著張平安一行人出發(fā),往西邊瓜州大營而去。